也不是热灶头,朝廷门户高些的好的子弟,自然是不会放过来这里陪着王爷整日里斗鸡走狗的蹉跎岁月,叹了口气,也将这人扔到后脑勺去了,自又和赵朴真说话闲聊。
等晚间李知珉也知道蓝筝来过华章楼,闲话间问赵朴真。赵朴真心里一番打点,笑道:“只是走了一圈,说了些从前住在王府时候当差的事儿,还说王爷小时候还挺顽皮的,喜欢和人玩藏猫猫,有次藏在假山里让伺候的人找了好久,也爱听戏看杂耍,没想到如今这样好静。”
李知珉笑而不语,赵朴真道:“蓝姐姐还说这王府没怎么变?”
李知珉道:“是,母后不许改动太大,她觉得这样能取悦圣心。”
赵朴真点头,李知珉看着窗外灰扑扑的屋檐,忽然却又凉凉道:“豪杰大多对微时的人与物特别珍惜,因为那些表示了自己的成功,从前认识的人越低贱,用过的东西越微贱,越证明了自己取得了多么了不起的成就……母后因此为我求了父皇潜坻作为王府,以为这样便能让父皇高兴……其实,她却忘记了,父皇这个皇位,是被人拥立而起,对他而言,那低微的过去以及低微之时的人和物,象征的,却偏偏是自己一无所有卑微的任人号令的过去……而那皇位,是靠了旁人的拥立才得到的,在大臣和天下人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因为英明的皇兄早逝才填上,等着皇侄长大传位的桥梁……他如何甘心?你说,他会对这座证明他卑微不甘庶皇子生涯的王府有任何好感吗?”
赵朴真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李知珉,不理解为什么这位煞神总喜欢用这样薄凉的口气说自己的生身父母。李知珉又笑了声:“自我开府后,父王从来就没有来过我王府看看,倒是去太子东宫那边行幸过。”
赵朴真只小心翼翼地采取了保守的沉默,李知珉也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转了个话头:“去岁在东坊那儿,有家书坊做不下去,王府买了下来,我让人重新修整了下,打算做个书楼,楼名春明,如今陆续已收了藏书万卷,书拟供众览,也可外借,可让人传抄,你和宋先生说说,看他愿意为春明楼掌楼的不,若有意,请他拟个对外的章程来。”
赵朴真抬眼看李知珉,李知珉微微一笑:“不论他愿意不愿意,这楼的整理和平日细事,都要靠你了,不过他名头大,借他名头一用。”
“藏书楼?”宋霑果然吃了一惊,过了一会儿拊掌而笑:“蓄天下图籍,延四方之士,此子果然胸中自有丘壑!”又细看了下赵朴真,思忖道:“一个藏书楼的筹措,绝不是一日两日可成,再看你这人,看来竟是早就准备好的人,难怪上官家如此人家,索要一婢竟不可得,这于你也是大机遇。”
赵朴真低头不语,宋霑兴致勃勃:“明岁便是大考之年,这时间竟是早就计算好了。这章程是得好好设计,观书可以免费,楼下设个观书斋,供人观书,借阅出楼却需交钱,如无钱者,可提供纸墨,抄书为抵,一本书便可……也可再设一层,为珍稀书籍,若要借阅,先抄书即可。”
“斋内还要多留纸笔供人留书留画,若是来日哪个中举成名,那可是稳赚不赔了。”
宋霑想了想,口述了几则,让赵朴真誊了,又想了下道:“和王爷说说,我们得去春明楼先看看,一则看书有多少了,还要补充什么,二则再看看地方,若是地方够大,甚至可提供短宿,穷困士子届时必感王爷之恩。”
“不必遮掩太多,王爷本是今上嫡长子,若是一点野心都没有,倒似作伪,倒不如坦坦荡荡,上若疑他,什么不做都疑,此事大利寒士,功德无量的好事,正所谓有为才有位,古今皆然。”
宋霑兴致极高,果然当日就带了赵朴真去看过书楼,上上下下看过一轮,叫了管事的来一阵指摘批驳,又重新修整过。宋霑既肯接了,李知珉也就直接将书楼的事交给了他,自己没再过问,但凡支银子,都由赵朴真做帐给王府帐房支。
而赵朴真则带着几个小丫头一头扎进了书库里,一连整了一个月,才把整个书库按经史子集、医书、稗官野史、小说词曲、名公时文,地方志书,蒙学教材甚至年谱家谱都给理整齐了,这其中居然还有个十分齐全的曲谱库,收罗了许多地方曲谱。
万事俱备,择了个吉日,宋霑直接在春明楼邀了几起诗社,他本就交友广阔,又是名头大的,很快京城文人士子,就知道有了这么个书画齐备,茶水免费的好去处,不多时就已日日士子满座,索性又将每层楼窗台下增加了许多条凳,供士子随意坐着观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