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这次,自从静儿死了之后,李梓月似乎总是巴不得他去书房过夜。
夫妻之间的关系是最为敏感的,季玉深一向不看重李梓月,却也很快察觉到了李梓月的态度变化。
他心中的猜测越发坚定了几分,眼下却不露声色,只替李梓月盖好了被子便朝外走去。
走到书房外头的时候,他朝屋顶上看了一眼,立刻便有轻功上好的护卫从屋顶上飞了下来。
“大人有何吩咐?”
“替我办一件事,要小心些,不要露了破绽。”
季玉深一招手,示意那人附耳过来,那人忙上前两步,季玉深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随后抬起头来,“明白了么?”
“属下明白!”
夜色深沉,窗外冷风怒号。
李梓月独自宿在屋中,一片冷清。
往日季玉深就算宿在书房,她的内室外头小床上,也会有一个丫鬟睡着,方便伺候她半夜要茶或者起夜。
从前是静儿,后来是安儿。
今夜却没有人。
李梓月想到白日安儿的事,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不禁觉得对不起她。是她自己心里有事多疑,反而要撵安儿出去,明儿一早该嘱咐人把安儿带回来才是。
那些在深宅大院伺候小姐的丫鬟,各各都娇惯得很,在府里过得都是比普通人家小姐过得更好的日子。咋然被撵出府去,多半会因为落差太大郁郁而终。
她已经害死了静儿了,不能再害死安儿。
想到此处,她不禁想起那日她带着披风追着季玉深进宫,而后发生的一切……
“你曾说你愿意真心效忠皇上,我起初便不信。后来你告诉我,李阁老就是我的杀父仇人,更是你的灭门仇人,我才相信你对皇上是忠心的。”
“当年我季家的灭门之仇,你的杀父之仇,和皇上、你的枕边人也脱不了干系。”
“那年,我父亲手握本地县令贪污受贿的证据,欲往州府揭发。”
“谁知那县令暗通李阁老,因此事后果严重,李阁老命他必须捂在岭南,不可让此事上达天听。”
“皇上当时手中一直未掌大权,在朝中处处受制于李阁老,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此消息,便决定将计就计,故意在朝中宣扬此事的谣言。”
“父亲的举发书信还未上达天听,朝中已然谣言四起。李阁老以为我父亲有通天手段,所以不得不痛下杀手将我季家全家灭门,连襁褓稚子都不放过!”
……
季玉深和苏幼仪的对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印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然而更可怕的是——
“我在李府卧薪尝胆,虚与委蛇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报仇的这一刻。现在死,我不甘心。”
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李千越的名字竟是这样来的。
她在一片黑暗中流着眼泪,宽敞的大床上,枕边是冰凉的。
季玉深对她冷淡,是因为她是仇人的女儿。
季玉深对孩子冷淡,是因为那是他卧薪尝胆、虚与委蛇的羞耻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