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一切都生动极了,真实极了。他喜欢这个能逗他笑,喜欢这个将他从深水泥潭里拉出来的男人,他觉得这样很好,安心、充实。假如不是一心想要杀掉薛波,宁羽飞甚至认真考虑了他们的未来。
沈凌煜会登基为帝,而一个皇帝若是和自己的表弟在一起,估计会成为一生的丑闻,所以宁羽飞想过了,他愿意一辈子都待在暗处,甘心一辈子见不得光,只希望能够陪在他身边,一起他走到人生的最后。
可是……他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
宁羽飞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绝对绝对没想过。
他会怀疑谢璟根本不喜欢自己,但却真的没有怀疑过沈凌煜。
因为……因为……他们从那么小就认识了,他们经历过那么多,这个男人甚至为了他丢掉性命!
怎么会呢?所有人都可能会背叛他,但宁羽飞绝对不相信沈凌煜会背弃他。
……有误会,一定有误会!
大概是缓兵之计,大概是太子殿下在计划着将他救出去,大概是……大概是……
宁羽飞找了无数个借口,可最后,没有一个能说服自己。
他不顾一切的站了出来,哪怕这真的是个计划,他也不管了,他要看看沈凌煜,他要听他说话,只要是他说的,他全都信!
结果……可想而知。
扮成沈凌煜的人是陈岩,陈岩对宁羽飞恨之入骨,又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将他彻底击垮他的机会!
——在权利面前,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要的是帝位,而你,能帮我什么?
——两年了,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傻兮兮的愿意为你去送死的男人吗?
——醒醒吧,宁羽飞,人都是越来越成熟的。
一字一句,如同雷鸣海啸,打得宁羽飞溃不成军。
沈凌煜亲口说的,亲自对他说的。
亲眼看见,亲耳听到,还能有什么误会?
宁羽飞是真的……真的失望透顶了。
本来就被折磨到满是伤口的身体加上完全崩溃的精神,宁羽飞是半点儿都抵御不了天蛇引的入侵。
天蛇引是从天蛇族体内提炼出的血液凝练物,算是一种额外产物,和元老院想要的东西相差极大,而且还挺鸡肋。
这毒性霸道疯狂,而且无药可解,但却并不容易操纵。
只要稍微心志坚定些,都能够轻易抵御不被身体吸收,所以哪怕想用来折磨人也得先把人弄到快疯了。
而疯都疯了,这药性再阴毒也没什么意义了,所以才说它鸡肋。
但是用到宁羽飞身上确实再好不过了。
既然他不怕死,既然他喜欢男人,那就沦落成一个肮脏恶心的只知道被艹的公共厕所,真是再好不过了。
再之后,宁羽飞被从大荒星系一路杀回来的元帅大人带走了。
整个监察院都被轰成了一片废墟,霍北宸怒火滔天,战神号几乎把整个薛府给掀了个底朝天。
元老院出面,一帮子怒气冲冲的老牌贵族将‘反叛’的罪名盖到了霍北宸头上,当时的元帅只沉着脸给了他们一句话:“我留在帝都星接受审判,你们给我滚到大荒星系去怎么样?”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在场所有人竟没人敢再吭一声。
巴林顿人是天生的暴徒,整个民族都是战斗狂,若非银河帝国出了个霍北宸,只怕如今的大荒星系和云蒸星系早就从版图里剥离了!
如今战场胶着,他们守在后方都胆战心惊,哪里会冲到前线去。
他们巴不得能将霍北宸物尽其用,最好再死在战场,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把他留到帝都星……
霍北宸抱着宁羽飞,一路无人敢拦,就这样直直进了元帅号。
元帅号是银河级星舰,是当今帝国最强悍的战斗星舰,其航行速度也是任何其他星舰都无法比拟的。
这也正是为什么霍北宸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
但是不能停留,连一分钟都不能耽搁,倘若被巴林顿人得知了消息,只怕他们会发起猛攻,到时候才是真棘手了。
一个来回,用了四天时间。
霍北宸照顾了宁羽飞整整两天。
这两天霍北宸一时都没压住过心头的火气。
这是他捡回来的孩子,这是他悉心培养的士兵,这是唯一一个能跟上他节奏的副驾……
可如今却被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霍北宸半生峥嵘,二十多年都在战场上嗜血为生,见识过人性最糟糕龌龊的一面也见识过最热血激昂的一面。
战争是很奇妙的东西,能够制造灭顶的灾难,也能够让种族获得救赎;能够激发人心底的恶,也能无限膨胀人心底的善。
如何抉择,全凭本性。
会救下宁羽飞完全是个意外,可直至今日他也无法忘记初见时的画面:年轻瘦弱,周身狼狈,明明脆弱到一根手指都能戳倒的青年,却有着执着到不顾一切的姿态。
就像个族群被绞杀后逃出来的狼崽子,恨透了发生的一切,可是却没有丁点儿想要放弃的意思,没有失望,没有绝望,柔软的眸子深处是异常坚韧的灵魂。
那一瞬间,霍北宸心底萌生了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十多年前的画面忽地涌上脑海,那些有些模糊的情景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成了一幅幅定格的电影画面,无限重叠后,最后浓缩到了一起。
活了三十多年都从未相信过命运的男人,在这一刻,听到了那庞然巨物咔嚓转动的声音。
***
宁羽飞整个人都入坠冰窖,脸色一片苍白,他嘴唇微颤,声音似乎是从嗓子里逼出来的:“天蛇引会转移吗?是转移到阁下身上了吗?”
虽然是问出口,但其实压根不需要答案,他前后一想,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两年时间……两年时间……
他能够在刚才保持住理智,是因为压根不会被天蛇引影响了吧!
可是元帅大人呢?
他知道天蛇引的毒性有多么霸道,那简直会把人的神智都烧的丁点儿不剩,那种痛苦没有体会过的人绝对不会知道。
但是……霍北宸却让他离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让他离开?
宁羽飞蓦地想起自己吼出来的那句话:为什么要说话不算数,为什么答应我了却不肯做到!
他到底在做什么!妈、的!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宁羽飞的血液里冲上来浓浓的恨意,他恨自己,恨透了,恨死了这个什么都不知道,却一味鲁莽的做错事的自己了!
一秒钟都不敢停留,宁羽飞一路跑回了休息区,直直冲进了那间无比熟悉的屋子。
他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回来了还是什么样子。
霍北宸沉静的坐在宽背椅中,因为逆着光,宁羽飞看不清他的神态。
可是还有什么看的必要?
还有比他更了解天蛇引的吗?还有比他更了解那种渴望到快要发疯的滋味吗?
宁羽飞整个心脏都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痛,好在还不晚,好在他没真的做下无可挽回的事。
似是听到脚步声,霍北宸抬头,一双漆黑的眸子锁住了他。
宁羽飞颤着嗓音喊道:“阁下……”
霍北宸眉头微皱,冷声道:“出去。”
宁羽飞哪里会出去?他咬着牙走过去,什么都没再说,只是主动地吻住了他。
冰凉的唇,炽热的唇,碰到一起的瞬间让两人都心脏一颤。
宁羽飞有种被烫到的感觉,虽然霍北宸往常就体温偏高,但绝对不会热到这个程度,所以……是天蛇引的毒性在肆意。
想到这里,宁羽飞便难受的不行,他试着在他唇上摩擦了一下。
下一刻,霍北宸伸手,把他按坐到腿上,犹如狂风暴雨一般的吻汹涌澎湃地席卷而来。
宁羽飞脑袋里半点儿其他念头都没有了,他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让这个本就急切的吻再度升温,两人好像饥渴了一个冬季的野兽找到了猎物一般,那种疯狂劲恨不得将对方给拆骨入腹。
心底深处的欲|望被点燃,哪怕没有毒性的干扰,但宁羽飞的身体早就适应了这种热度,那种无法言说的渴望在心底叫嚣着,宁羽飞闷哼一声,忍不住轻声唤道:“阁下……阁下……”
他沙哑着的轻唤却一下子让霍北宸停下了动作,他眸子里有火焰燃烧,但脑中的理智却没有全部消失。
蓦地用力,霍北宸将他推开。
宁羽飞怔了怔,没反应过来。
霍北宸开口,声音中似乎又带着极力压制的欲|望:“不需要了,你出去。”
宁羽飞清醒了些,他着急说道:“阁下,你别计较我之前说的话,我并不知道天蛇引的毒性会转移,我……”
“行了。”霍北宸打断了他的话,“让我冷静一下。”
宁羽飞还想说话,霍北宸却站起身,伸手把他推到了门外。
自动门紧闭,宁羽飞愣了愣,还是有些闹不明白。
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有指环,再度开门后宁羽飞冲进去大声问道:“天蛇引还会再度转移对不对?”
两年前他和霍北宸做了,天蛇引转移到了霍北宸身上,现在他已经不受毒性困扰了,可如果再和元帅大人做的话,是不是意味着那毒性会再转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