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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征战,指挥了无数战役的男人本身就有种浸到了骨子里的血性,更不要提霍北宸这个人,天生的威压迫人,不言不怒都让人无法对视,这种震怒之下的话语,简直如雷霆之音,劈的在场的人都心神剧颤。
那追出来的中年男人身体猛地颤了颤,但他很快就声嘶力竭地喊道:“帝国已经废除死罪,他即便犯了错也罪不至死,你把他给我,我会把他送进监察处!他……”
“监察处?”霍北宸冷笑,黑眸里一片森然,“你怎么不让我把他送到你家后花园?”
中年男人被狠狠噎了一口,但他仍旧不肯放弃,他色内厉荏道:“阿岩是帝国的将军,他犯了错自然有军事法庭来裁决,由不得你强行把人带走,滥用私刑!”
他吼出这句话,周围的温度蓦地又冷了几度。
偌大的停机坪上,对峙的两边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方是笔直而立,铜墙铁壁般的铁血战士,一方是华服加身,臃肿不堪的元老贵族。
两股势力冲撞,就像冰与火一样,烧起了如雾般滚烫的水蒸气也升起了火焰被扑灭后的滚滚浓烟,胶着不分,此消彼长,缩影了银河帝国绵延数千年的矛盾节点。
直到,这中间出现了一个男人。
一个站在正中央,用一身悍然之气,恍若刀锋般打破僵局的男人。
他勾唇,笑得人心底生寒:“滥用私刑,陈元老给我安了这么个罪名,我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辜负了你的期望?”
他用低沉轻缓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却让陈立安陡然睁大了眼睛:“你……你要做什么?霍北宸,你要是敢伤他一根头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整个陈家都不会饶了你的,你……”
他尖声嘶喊着,霍北宸却恍若未闻,他抬手,蓦地将手中的男人掐着脖子提起来。
陈岩已经吓傻了,他终于可以站直了,可是却哆哆嗦嗦的不成样子。他太怕霍北宸了,怕得不行,从他知道巴林顿战役结束,元帅号抵达帝都后,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会找到他,一定会不会放过他!
可是……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这两个月的时间,他被父亲藏在了元老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同地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可是没用,完全没用,霍北宸还是找到他了,他还是发现了他的行踪,而这个疯子竟然敢闯进元老院大楼,竟然一路冲进元老议事院,就这样把他给拎了出来。
陈岩以为躲在这里就安全了,他以为有元老院做靠山就不会死了,他以为……
“放了我吧,阁下!”陈岩哭得狼狈不堪,“我不是有心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
“不用跟我说,”霍北宸的眸子一片深黑,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冷得让人心悸,寒的让人生畏,他声音很轻,却如同从悬崖深处吹上来的冷风,阴凉桎冷,给听的人带来浓浓地绝望和恐惧,“……去你早就该去的地方,向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忏悔吧。”
他话音落,陈岩头皮发麻,目呲欲裂道:“你不敢的,你怎么敢,你……”
未完的话永远消失在被切成两段的脖颈中。
刹那间,那奔涌而出的鲜血如同飞扬而起的红色丝带,撕裂了空间,让这一幕成为了定格画面。
大多数人都没有看到元帅做了什么。
但血腥残酷的现实却让所有人睁大了眼,发不出丝毫声音。
陈岩——大陈侯爵最疼爱的小儿子,这个宠坏了教坏了但却异常尊贵的纨绔子弟被当众砍掉了头颅!
陈立安悲鸣一声,如同自己的心肝被挖了一般,飞扑过去,老泪纵横:“阿岩!阿岩!我的孩子啊!”
他哭得声嘶力竭,他身后的元老院成员纷纷回神,一个个心底生寒,眸子里迸射出露骨的愤怒和怨恨:“霍北宸!你杀了他,你居然……”
那人话没说完,霍北宸转头,一双黑眸扫过来,用冷到了骨子里的声音说道:“他是死了,但你们记住了,半个星球的人命可别想这样还清!”
只是一句话,彻底打消了整个元老院的灼灼怒火。
他们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一个个如僵直木偶一样立在那儿,唯独陈立安死命抱着自己的儿子,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霍北宸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整个战队的人跟在他身后,伴随着空气里浓浓的血腥气和肃杀感,步调一致地踏入了漆黑的战机之中。
没人敢拦,甚至无人敢再说一句质疑的话。
因为云蒸星系第568宜居星的数百万人命,无人背负得起!
宁羽飞全程都有些魂不守舍,他记不起来了,想不起陈岩是谁,也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在看到陈岩的那一瞬间,胸腔里涌动的愤怒如同张牙舞爪地野兽,尖叫着,嘶吼着,恨不能汹涌而出将那人咬断喉咙!
到底是怎么样的恨,怎样的怨,怎样的仇才能在失去了记忆之后还这么的刻骨铭心。
宁羽飞想不起,他只知道当霍北宸将陈岩的头颅切下的时候,那漫天猩红,那冷酷的画面,那本该让人心底生畏的森然气势全都让他感觉不到恐惧。
萦绕在胸口的是一股难以言说的畅然,一种解脱,紧接着一股酸涩直冲鼻尖,滋润了眼眶,让眼泪差点滚出来……是喜极而泣。
明明地上一片血腥,明明有人死了,可他却很高兴,高兴地难以言说。
该死,陈岩该死,他早就该死了!
宁羽飞一边惊讶于自己的情绪,一边又被这种情绪所鼓动着,不明缘由的沉浸其中。
战机没有返回基地,这些安静如同夜之生物的顶尖兵器绕过了大半个星球,从为晚夏走向初秋,从落叶穿过霜雾,最后停在了那片冰天雪地之中。
元帅号如同一座蛰伏的巨兽般安静地卧在在白雪中,而在它的左后方,由雪白色围墙圈住,几乎要同雪地融为一体的是一片沉重孤寂的坟墓。
宁羽飞心底一颤,本来还能够强撑住的泪水不受控制得涌出,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只顾着疯狂地向外倾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带走内心深处那重的不能再重的情绪。
这里埋葬的是战死的士兵,所有……所有的……属于元帅号的战士。
他们是为了守护人类,为了守护家园,奉献了自己生命的真正的英雄。
所有人都走下了战机。霍北宸在最前头,他身上还沾着血迹,外搭的斗篷在猎猎寒风中鼓起了一个夸张地弧度,将纯白的雪花和猩红的血液缠到了一起,构成了一幅惊心动魄地画面。
宁羽飞跟了上去,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挪开分毫。
直到霍北宸停下脚步。
高大的男人站在墓碑前,因为垂首,那英凛的面容变得模糊,雪花落在了纯黑的军装上,柔化了那尖锐如刀锋的强大气势,平添了几分悲壮之色。
宁羽飞眼睁睁的看着,这位执掌着最强大的银河部队,用一生书写传奇的男人摘下了代表着无上荣誉的军帽,搭在了右胸,施了一个代表着尊敬和哀悼的军人之礼。
接着,所有人都动作一致,虽有先后,但却无比真诚的垂首默哀。
愿在天英灵,得以安息!
此时此刻,在漫无边际的无边霜雪中,在冷到几乎将人血液都冻住的冰天雪地中,宁羽飞却感觉到了一股热流,那是从血液里涌动而出的,不断地刺激着神经,最终让整个人都热起来,足以抵抗一切风雪的炽热温度。
宁羽飞默默地垂首,他仍旧想不起这些人,可是记不起没关系,他始终如一的感受着这一切,体会着这一切,哪怕什么都忘记了,可是这种早就融于骨血的情感却不会被冲淡分毫。
在冰雪中站立了很久,在离开的时候,宁羽飞终于看清了霍北宸正对着的墓碑上写着的名字。
——银河第一战队,少将方荣之墓。
当这一行字冲入脑海的时候,宁羽飞近乎于本能的抬头,看向了左侧方的荆刑。
此刻的荆刑也眼睛不眨地盯着墓碑,他英挺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唯独一双眸子里在不停地向外滚落着炽热的液体。
一个只知道流血的男人竟然流了泪。
宁羽飞整个心脏如同被重锤猛砸了一下,无数的画面像被重锤敲碎的琉璃,一片一片一点一点,洒落出来,反射出的光辉将那场血腥悲壮的惨剧全部映照出来。
宁羽飞闭了闭眼,嘴唇颤抖地厉害。
方大哥……方大哥……
陈岩死了,阁下不负承诺,亲手给你报了仇。
直至此刻,宁羽飞才失控地崩溃大哭。
他忘了很多事,忘了太多事,可这样的事,他怎么能忘,只能敢忘,怎么……会忘。
云蒸星系第568宜居星是个很漂亮的水性星球,有着大量天蓝色的液态水,滋养了独特的人文环境,形成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生态圈。
当时他们从凶残的巴林顿人手中解放了这个宜居星,宁羽飞因为它太像地球了,所以选择留下来对星球的整体防御系统进行安顿和修复,当时留下来的还有尚且是少将的荆刑和其副手方荣大尉。
有了这段记忆,宁羽飞才知道,自己和荆刑哪里是不熟?哪里是两看相厌?在最初的时候,在刚刚加入元帅号的时候,最照顾他和李大磊的正是荆刑。
可万万没想到,这样的善后工作竟然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己私心发生了那样惊天动地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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