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盛二十八年秋,沧州孟府,知言十三岁
“焕之”知言提高声音,喊了第三声后,孟焕之才回过神,一脸懵懂望着她。知言白了白眼,用手指着桌上,这人在书房用功不说,饭桌上也在苦思冥想文章奏对,每回吃饭都在神思飘游。
孟焕之低头瞧见桌上洒出的饭粒,再看手中筷子只剩一根,另一根不知落到何处,怪不得吃了半天肚子还觉得饿,唇边现浅笑,向知言求饶:“我又忘了,甘愿受罚。”
知言眨了眨眼睛,让丫头再盛一碗饭上来,接过亲塞到孟焕之手中,嗔怪道:“吃饭也不消停,我方才说的话,你肯定都没听见。”
孟焕之睫毛微闪,笑意温柔轻哄知言:“娘子再说一遍,我一定洗耳恭听。”
知言轻嗤,又取过一双筷子递给孟焕之,脆声说:“你还是先好好用饭。”
孟焕之扫一眼满桌皆素,挟了几块青菜就米饭,几下吃完,见知言又想歪到榻上,故站起来伸出手:“知言,同我一起逛花园去,边走边听你说话。”
知言依依不舍在榻上赖了几秒,苦着脸把手放到孟焕之手中,一起慢步出屋。几个丫头婆子相视一眼,捂嘴偷笑,并未跟去。
孟焕之饭后踱步消食走得极慢,天色初暗,园中树木有几片染上霜色,林木清爽之气扑鼻而来,头脑顿时清醒许多,先放下近日听到的几件扰人烦事,惬意消遣。
经过六角亭,瞧着石条凳上铺着天青素花褥垫,他回头看知言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做出妥协,领她先坐下休息。
不知为什么,知言今天小腿跟灌了铅似的,提不起脚,终天有个地可坐,浑身无劲蔫耷拉着。
孟焕之站在知言身前,端详她头上两只珠钗并一只素银小凤钗,伸手轻触凤口衔的米粒大珠子,温声说:“下人尚可日日见荤腥,惟你跟着我吃素,将近一年时间,嘴里淡得不知肉味。明天刘叔出去采办时,让捎带几尾鱼并一篓螃蟹来,正是秋蟹肥美时,给你换个口味滋补身子。”
听见螃蟹两字,知言口水都快流下来,面上强撑着保持淡定,依是坚持:“你都在吃素,再等上一年多也无妨。”
孟焕之掀起长衣后摆,坐在知言身边,声调低沉:“父亲和母亲去世时,我尚年幼,未曾依礼节制。祖父故去时,我也年少,祖母发话只可茹素百日。如今我正当盛年,身健体壮,应恪守三年以全孝心。你正值长身体时,隔三岔五破次忌,不为失礼。再者,叮嘱下人守紧口风,不会传到外头去。”
知言纠结于吃与不吃之间,睁大眼睛直视孟焕之,明白他所说都是肺腑之言值得相信,好意难却,点了点头。
孟焕之深遂双眸闪着亮色,笑着捏捏知言的鼻子,语气轻松问方才在饭桌上说过的话。
知言扳着指头说起:“想着快到中秋,备了几份礼分别给两位舅舅、授业的老师、族中几位叔伯,还有荣安堂施老,另有一份给周妈妈,我都列好单子,晚上你带到前头再过目一遍。”
孟焕之手平放在膝上,听完手指轻敲素袍,问得意味深长:“就这些?”
知言糊涂了,绞尽脑汁回想,中秋节临近,今天是……哦,笑得谄媚:“最紧要的事当要放在最后说,后日是你的生辰,我备了礼可不能现在就告诉你。”
知言的表情变幻瞒不过孟焕之眼,故轻笑说:“小滑头,可是随了外人给祖父起的外号,小狐狸。”
知言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一丁点像老狐狸,长相有一半像他没办法,理直气壮地辨解:“家中姐妹最数我傻,才被骗到你家来。”
孟焕之听言无声地咧嘴笑,微暗暮色中白牙醒目。
知言坐着都犯困,直打呵欠,浑身像没筋骨般伏在栏杆上。
孟焕之见状收起笑意,抓过知言的手腕,凝神为她把脉,表情高深莫测,盯着知言的面色瞧了有片刻功夫,拉起她往回走。他双手各扶着知言的肩膀头,闻见若有若无的香气,凑近轻嗅小娘子的鬓间,连扶带搂送她回房。
知言迷迷糊糊被送回房,也不听孟焕之给聂妈妈吩咐着什么,也不让丫头服侍,摸索着上床,脱了绣鞋,胡乱脱了外衣,拉过被子闷头睡下。恍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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