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早已看到我，在我转身之前，已走到我面前。

    “怎么，才几天就不认识我了？”

    她依旧光彩照人，浑身洋溢着鲜活与自信。

    “我是担心你看到我，会想起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出国这么久，一切都还好吗？”其实不是不想联系她，每次鼓起勇气拿起手机，最终却摁不下去。

    高雯大大咧咧一笑：“要是我没能放下以前，也就不会从美国回来了。倒是你，如果你一直为了以前的事儿耿耿于怀，不把我高雯当朋友，那我可就要真的不高兴了啊。”

    心中的阴霾突然被这番话驱散而尽，我高兴道：“我看到你很高兴啊，只要你不怪我，我又怎么会不把你当朋友呢？”

    “不过，像我高雯这么潇洒的朋友，恐怕你也不会再遇见第二个了。我就勉强勉强，再给你一个跟我重修旧好的机会吧。”还是那么臭屁自恋，可还是那么率真可爱，我向前抱住她，感动道：“高雯，谢谢你。”

    高雯拍拍我：“对了，听说你跟萧亮就要结婚了，刚好赶上我回国，咱们这可是双喜临门，不如一起出去好好聚聚吧！”

    其实她刚下飞机，稍事休息后，就立马奔到雷奕明的医院，顺便还发现了一个潜在假想情敌——方文熙，可惜没捉到“偷奸”证据，只能悻然放了她走。

    而她之所以来克拉公司，是因为沈东军旗下一个项目需要她合作。但显然，他们性格不合，两个挑剔鬼碰到一块，没有世界大战就算幸运了，还说谈合作？所以，才有高雯怒气冲冲从沈东军办公室跑出一幕。

    萧亮因为公事繁忙，所以下了班才来。

    我正与高雯合唱一首High到爆的歌，又蹦又跳，正唱到高潮时，突然发现萧亮坐在沙发上玩味地看着我，我有些尴尬，忙放下麦克风走近他。

    他揶揄道：“唱得挺好的，像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你才是花果山请来的呢！

    这时，高雯突然在麦克风里一喊：“雷奕明，你来了！”

    雷奕明挑衅地蹭了一下萧亮，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坐下来。萧亮冷冷瞪了他一眼，高雯连忙圆场。

    她还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雷奕明早已和萧亮握手言和，成了好哥们儿。

    雷奕明一把搭上萧亮的肩膀：“谁要跟他伤和气了，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克拉公司的萧总，我朋友！不好意思，在你出国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变成我的铁杆粉丝了，现在对我特别死心塌地。”

    高雯不信。萧亮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承认了这个事实。

    这时雷奕明死皮赖脸地剥下了萧亮的外套穿到自己身上，自恋地炫耀着。

    高雯也在一旁摇旗呐喊的模样：“就是，米朵，你过来看看，我们家老雷是不是比你们家男人帅？！”

    高雯这个迷糊鬼，是希望我得罪两个人吗？我灵机一动，上前挽住雷奕明：“什么叫你们家老雷比我们家萧亮帅啊？应该说，是我朋友雷奕明比你朋友萧亮帅，怎么着，比不过我们吧？”

    萧亮闻言，顿时不悦地瞪向我，雷奕明也有些发愣。

    萧亮，我一直在偏向你，这次就让我照顾一下其实很脆弱的雷奕明吧。

    我连忙转移话题，高雯也很配合地拿起麦克风：“去美国的这段时间呢，姐我一个人过得特别开心，人也变得越来越漂亮了。不过，我心里唯一挂念的，就是你们这群狐朋狗友，也没办法，谁让我高雯这么仗义呢？总而言之，这次回来，你们就好好珍惜我吧！话不多说，来，先干一个！”

    这孩子和雷奕明一样，自恋。

    结果说好四个人的舞台，变成了高雯一人的演唱会，性感的、伤感的、深情的、可爱的，她都驾驭有余，当之无愧的小天后啊。

    雷奕明叹道：“她之前在美国是过的什么日子啊，把孩子给活生生憋成这样？”

    萧亮不耐烦道：“吵死了，能不能让她歇会儿？”

    我和雷奕明同时无语地看向萧亮，萧亮这孩子就是太严肃，受不了这些欢快的气氛。

    于是雷奕明又把上次KTV他带走我的把柄大为吐槽。我忙圆场，道：“待会儿我给你们表演一段精彩的。”

    萧亮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我，拒绝这个提议。

    “你只许给我一个人表演！”

    ……

    “雷奕明，你去。”他冷冷地看着雷奕明。雷奕明大为恼火，一挽袖子，把外套摔在沙发上，自恋道：“凭什么你指挥我啊？就算我唱功一流，舞台表现能力出色，你们至于期待成这样吗？说吧，想听什么歌儿？”

    ……

    “就上回那首吧，你不唱得挺好的吗？”萧亮道。

    “我们能不能不分手，亲爱的别走……”于是气氛越来越嗨，雷奕明装深沉，我和高雯在围着他伴舞，三人又蹦又跳，包间里气氛热烈。

    萧亮则一副看外星人的诡异眼神看着我们，忍不住笑了。

    雷奕明眼神状似无意地扫过我，欢乐之中沁出了一份暗藏的伤悲。

    福无双至。

    老祖宗传承下的经典名言我深感赞同。

    昨天还欢喜地庆祝高雯的归来，今天齐宇却通知我们，叶琪醒了。

    我怔立当场。

    我一直很希望叶琪赶紧恢复过来，可是我又坏心眼地希望她不要清醒，因为除了林子良、思源，她就是现在唯一一个掌握这个秘密，并欲对付我的人。

    我忐忑地走入病房，关上了门。

    叶琪正静静看着窗外，听到动静，她回头朝我轻轻一笑。

    我更加慌乱，试探地：“叶琪？”

    突然她的笑容更为灿烂明媚，冲到了我身后的萧亮怀里。

    “萧亮，你来了！”

    我们都很意外，萧亮忙拉开她，不自然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叶琪撒娇着：“你都过来看我了，我还有什么不舒服呀？不过这才一天时间，你的发型怎么变了呢？还有你的衣服，你怎么穿成这样了？这位小姐是……”她迷惑地看向我。

    我们都惊呆了。

    叶琪失忆了吗？

    我们慌乱地冲到了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诊断结果为选择性失忆，独独丢失这五年的记忆。医生建议不必刻意唤醒，否则可能引发严重的后遗症。

    我看着萧亮，心绪复杂。

    他愣了愣，突然开口，说起他与叶琪的往事：“叶琪跟你一样，是个非常努力上进的人，当初她为了能配上我，不惜每天做三份兼职，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就连累得生了病，也因为害怕耽误工作，一直都不敢去医院。她的努力一直没能得到我爸的认可，我爸为了拆散我们，直接把我开出了克拉公司，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无业游民，只能靠叶琪一个人支撑我们的生活。后来，叶琪撑不下去了，接受了我爸爸介绍的有钱人，我们彻底分开了。”

    他的眼眸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转瞬即逝。

    这段感情于萧亮来说，也是一段弥足珍贵但不可回忆的经历吧。

    我知道，他告诉这些陈年往事，只是让我来做选择。

    “她确实为你付出了很多。”我喃喃道。

    其实我知道我该怎么抉择了，只是好痛好无奈。

    他突然坚定地看着我：“但我却已经不可能再站在原地等她了。”

    “那我先以你秘书的身份出现好了，你继续是叶琪的男朋友。”我悲戚一笑，谁让叶琪曾经那么辛苦？谁让我的秘密掌握在她手中？

    萧亮思索片刻，苦恼地答应了。

    “你刚才说，我跟叶琪很像吗？”

    “只是一开始而已。后来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以前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

    我试探地问：“那你一开始喜欢我，不会也是因为我像叶琪吧？”

    “你该不会是在吃她的醋吧？对我来说，叶琪只是一段过去而已。”

    有些过去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有些过去是回首仅仅一怅然。

    萧亮，你们属于哪一种？

    我违心地笑了笑，转身，满怀失落。

    连续几日，我天天以萧亮秘书的身份去叶琪医院照顾她。

    病后的叶琪很单纯，少了那份跋扈与歹毒，尽管经常缠着萧亮，让我大为心酸。这天，她突然道要去看电影，我惊诧不已。

    而在我打电话给雷奕明的时候，雷奕明正在电影院与方文熙看恐怖片。我没想到他会为了我，而抛下方医生，顿时我愧疚不已。

    雷奕明以为叶琪的失忆可能是一种诡计，可据我观察，叶琪仿佛是真的失去了那些痛苦的记忆。

    其实最让我担心的不是叶琪，而是萧亮：“萧亮说他当初喜欢上我是因为我像叶琪。以前，叶琪那么坏，萧亮讨厌她也就算了，可现在叶琪都变好了，还动不动就跟萧亮去回忆以前的事儿，我怕萧亮心里会产生动摇。”

    “不可能，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呢？萧亮的心事我清楚，他是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的，我拿我纯洁的名誉跟你保证！”

    还纯洁的名誉？我给他一记白眼，不过现在他们哥儿俩倒经常聊天喝酒，雷奕明或多或少是了解一点萧亮的。

    我松了一口气，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让他们天天待在一起，如果非得有个人照顾她的话，我宁愿那个人是我。现在改变了的叶琪，我还挺理解她的。

    雷奕明摇头叹气，你心也真够宽的，居然还可以心平气和来照顾情敌！

    哪能心平气和啊，简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真怕有天清醒后的叶琪一股脑将我的所有秘密倒给了萧亮！

    我走出医院，林子良正在门口等我。

    那他应该也见过叶琪了吧，就是不知道他们这对曾经同一阵营的合作伙伴谈了些什么。

    林子良很聪明，他猜到我照顾叶琪另有目的。

    我并没有否认。

    他呵呵笑道：“你好好照顾她，她是你的情敌，你不好好照顾她，又怕把以前的事儿露馅儿。呵，这种感觉肯定很矛盾吧？不过你别急，我跟你一样，都不想让叶琪找回以前的记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同一个阵营里的了，我可以帮助你把叶琪弄走。”

    我讽刺地笑了：“我不管你跟叶琪之间有什么过节，不管发生什么，我是永远都不可能跟你一个阵营的。还有，叶琪现在失忆了，你别妄想伤害她！”

    “话不要说得这么绝，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敌人，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该说你蠢。不过，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感到期待，等有一天，你选择跟我站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一定会让人很兴奋吧。”他不屑地笑了。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宁愿萧亮知道我的秘密与我分手，而不像他一样，为了隐藏秘密而继续害人。

    中饭时间了，叶琪也该吃午餐了。

    萧亮忙于工作，接连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医院。喂饭时，叶琪生气地追问为什么萧亮接连几天不见人影。医生打了镇定剂之后，她才安静下来，可饭还得继续让她吃下，无奈之下，我打电话求助萧亮。

    他略一思索，叫我给她去外面买她最爱吃的辣白菜配饭，我一愕，连忙跑出去。

    然而，回医院的时候，叶琪不见了。

    萧亮放下手头工作，匆匆赶到医院，追问缘由。

    他十分懊恼：“既然她想见我，你怎么没有早点告诉我呢？她前几天才刚刚闹过跳楼，现在人又不见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这时，齐宇查过监控后，带来了线索。他忙奔出去。

    “萧亮，等等，我陪你们一起去找！”

    他脸色铁青，道：“不用了，我怕叶琪见到你会又受什么刺激，你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我悲伤地站在原地。

    他很快在他们曾住过的老房子里找到了叶琪，那个时候叶琪拿起被蜘蛛网封盖的东西，喃喃自语地回忆他们的过往，而萧亮，也还是满满的心疼。

    我掩住情绪，不让他更难受。

    然而，他还是察觉出来，心事重重约上雷奕明喝酒了。

    凌晨一点，两人醉醺醺地敲开了我的门。

    “让开，我有话要和米朵说。”

    雷奕明嗓门更大：“萧亮你给我出去，今天谁都不许挡着我和她表白。”……

    两个神经病。

    萧亮突然握住我的手，深情款款道：“对不起米朵，我爱你。”

    我愣住了。这时，雷奕明拉过我另一只手，醉乎乎道：“对不起米朵，我不爱你了。”

    我真是要崩溃了，大半夜的，还让不让邻居们睡觉了？我把他们推向卧室，他们很快就倒在床上，我搬来两床被子，给他们盖上。

    雷奕明很快就睡着了，正要给萧亮盖被子的时候，萧亮突然拉我入怀，我忙使劲推开他，小声道：“放开我，旁边有人呢。”

    他不放，赌气道：“不许不理我。”

    “明明是你先惹我生气的。”

    萧亮继续耍赖：“不答应就不放你走。”他看着我，突然道：“对不起。”

    我沉默。

    他满意地把我抱在怀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次日早上，在给叶琪削苹果的时候，她突然提起雷奕明是不是我男朋友，我正要回答，萧亮推门而入：“那个人确实不是她男朋友。”

    心照不宣。

    叶琪突然说要出院，与萧亮同居。

    萧亮正想拒绝时，我截住了他们的话头：“虽然你们确实已经发生了很多事，不过不像你想的那样，萧总他还是愿意让你住进去的！”

    于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萧亮想方设法要搬出，还另有所指不住酒店，只能住熟悉的地方。

    我想了想，把他带去了雷奕明家。

    雷奕明愤怒道：“什么？你说让他住我家？”

    “嘘，你小声点儿，萧亮正在楼下停车呢，一会儿马上就上来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骗过来，一会儿你可千万得帮我把他留住！”

    “留什么留啊，我现在连你都不想留了！就算你男人没处住，也应该去跟你一起啊！来跟着我算怎么回事？”

    我叹一口气，要不是怕叶琪到我家来找我，发现了秘密，我当然愿意啊。

    “胖子，谎言是无法掩盖谎言的，你用再多的办法去圆谎，结果也只会是让情况更糟而已。不如在那之前鼓起勇气，把事情的真相主动告诉萧亮吧。”

    “可我都答应过萧亮他爸了，不会让萧亮受到任何伤害。雷奕明，你就不能再帮我一次吗？最后一次。”

    他有些动摇，这时，忽然传来了门铃声。

    “我去开门！”

    果然是萧亮，他有些狐疑：“不是说要带我住回家里吗？半路突然来这儿干吗？”

    我甜甜地一笑：“这儿就是家里呀，是我以前的家。”

    我拼命对雷奕明使眼色，雷奕明勉强一笑：“欢迎光临温暖牌旅社，这里是您永远的家。”

    萧亮发现端倪，脸色一变：“这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让我跟他住吗？”

    雷奕明也怒了：“嘿，你又是什么意思？嫌弃我是吧？要不是米朵千呼万唤，我还不答应让你搬进来呢！哥们儿我在自己的地盘上就从来没怕过别人，爱住就住，不爱住出去！”

    谈崩了。

    “好啊，既然他不让我住，我还偏要住进来，不过，我住的不是他的家，而是我自己的。”说着，萧亮开始掏出手机，“这儿本来就是你以前的房子，我还想买下来做个纪念呢，现在正好，就趁这个机会把房子收回来吧。”

    雷奕明一听，顿时慌了：“你什么意思，鸠占鹊巢是吧？仗着有钱就任性是吧？你卑鄙！你放肆！”

    萧亮欲拨号，我连忙拉住他，哀求地看着雷奕明。

    雷奕明深吸一口气：“我看出来了，你们这是要强制赶人，想逼死我是吧？好，我今天就豁出去了！”他一挽衣袖，上前狠狠抢下萧亮的手机，但很快，他表情一变，换成了一副狗腿子模样：“兄弟，咱有话好好说行不行？实不相瞒，我最近刚得了一种恋家的绝症，这可是我在茫茫人海中唯一的落脚地，如果你把我从这儿赶出去，那我就只能去大街上冻死了。大家在一起这么多年，深厚的友情整整横跨中韩两国呢，你忍心那么伤害我吗？”

    我目瞪口呆，这也太入戏了吧。

    萧亮冷冷道：“我住米朵那间。”

    “不行，给你个沙发睡就不错了，你住客厅！大不了住我卧室。”

    萧亮重新欲拿手机：“我不同意，我要住米朵那间。”

    雷奕明嘟囔着：“好好好，你住米朵那间！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跟我这儿显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