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幺儿茫然地盯着他。
萧弋便只好换了句话,又道:“朕喜欢幺儿,便容得幺儿说任何话,做任何事。”
杨幺儿沉默一霎,道:“不是的,骗人的。”
她是傻。
可她的脑子里记得许许多多的记忆。
这样说的人,都是骗人的。
她离家的时候,坐上马车的时候,娘就拉着她的手说:“你要乖乖的,旁人说什么你都要听,不要同人提你的家,不许哭,不许闹,少说话才受人疼。你知道街口的芸娘吗?她本是嫁了户好人家。可她每日里的要求着实太多了。她要从丈夫的手中拿钱,取衣食。可她又不许丈夫纳小。她总哭闹,不尊她的丈夫。后头,她的婆婆就将她赶了出来,她娘家不肯要她,她便只有窝在草棚里……”
杨幺儿只消理个头,那段话便跃入了她的脑子里。
“幺儿前些日子,不是在书上瞧见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是还瞧见了,金口玉言?”
杨幺儿叫他唬得一愣一愣:“是,是……”
书上总是没有错的。
她陷入了为难中,掐着自己的手指头,想着想着又掉了两颗眼泪。
“那,那我说了……”
“你说罢。”萧弋沉声道。
无论她是说,不想再见那两名女子也好,还是说他不应当放她们进门来也好……都是好的。
杨幺儿又咬了咬唇,慢慢抬头,胸口被心敲得咚咚响。
她鼓足了勇气,道:“我睡觉。”
萧弋愣了下。
她却接着又道:“你走!”
她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似是根据这样来判断,她能不能继续说下去。
萧弋便只好僵住了表情,让她打量。
杨幺儿看了看他,浅浅松了口气,便又憋足了一口气,大声道:“我不同皇上睡!”
萧弋脸上的表情这下是真僵住了。
杨幺儿一说完,却是飞快地一扭身子,脱下身上的外衫甩下了床,然后便钻进了被子里。
萧弋愣在了那里。
他一时不知该感叹,她的醋劲是否过大了些,一开口便也懂得这样狠地发脾气了。
杨幺儿见他不动,便战战兢兢地抓住被子边缘,探出头来,看向他,道:“怎么不走?”
她拧起眉,将被子又往上拉了拉:“皇上骗我……”
萧弋道:“好,朕走……但你得说清楚,为何要朕走?”说罢,他语带诱哄,问:“莫非是因为瞧见了那两个女人?因为她们方才进了门同朕说话?你瞧了不高兴?”
杨幺儿攥着被子边的手都泛了点白,她大声道:“我……我……我喘不了气!好难受!我不喜欢皇上!”
萧弋知道,她是因今日突然遭受了冲击,方才说出这句话。
他心下一面又觉得酸疼,可一面又有种欢喜。
像是他悉心养了一盆名贵又娇气的花,那盆花历经了春夏秋冬,熬过了四季,方才终于结出一朵花骨朵。
杨幺儿定定盯着他的神情,似是不愿他生气,也不愿他反悔。
她想了想,便又添了一句道:“今日不喜欢皇上,你走!”
“好,那朕走。”萧弋倒是极为干脆地转了身。
杨幺儿盯着他的身影,却又觉得难受。
她是病了吗?
为何这样也难受,那样也难受?
杨幺儿咬了下唇,我真坏。让人家这样也不行,让人家那样也不行。
这厢萧弋走到门边,方才回头道:“幺儿,下回说话不必这样大声。”
杨幺儿一口气憋在了喉咙里。
嗨呀。
更气了。
萧弋为了履行他说过的话,让杨幺儿知道,他说话是算数的,她的要求都是有用的,便只好当真住在了一旁的次间,将主间留给了杨幺儿。
杨幺儿哭着哭着累了,便蒙着被子睡过去了。
等到第二日,因为要启程往边城去。春纱早早服侍着她起了身,见她眼圈红红,心下胆战心惊,连问也不敢问,忙给她梳了头,就扶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娘娘是同皇上置气吗?娘娘整治那两个舞姬便是了,何必同皇上生气呢?皇上若是也生气了,对娘娘无益。”
杨幺儿睡得头昏脑涨,春纱一句话也没能听进去。
待出了门,到了摆下饭食的次间。
她一抬头便瞧见了萧弋。
杨幺儿本能地瞧了一圈儿,没有腰细细、声软软的胡裙女子。
只有一个坐在那里的皇上。
难得如此分床一日,萧弋近乎贪婪地打量着杨幺儿的模样,将她的模样引入脑中,随即眸『色』深沉地低声道:“幺儿过来。”
杨幺儿却如同炸了『毛』的兔子,她说:“今日也不同你一起!”
说罢,她匆匆又补了一句:“我没有大声。”
萧弋顿生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觉:“…………”
这个醋劲儿,着实有些绵长了。
可她的面容如画布活过来了一样。
趋于灵动,鲜活。
眉梢眼角都带上了世间所有普通人都会有的悲欢苦乐。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link1
$link3
$link4
$link5
$link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