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姑娘不会惹怒皇上吧?
就在春纱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得里面渐渐有了动静。
萧弋走到了外头来,他低头一瞥,便见杨幺儿趴伏在桌案上,乖乖玩着珠子呢。那珠子是琉璃做的,透明,泛着莹莹的光。杨幺儿伸出细细的手指,推着珠子撞来撞去,玩得不亦乐乎。
萧弋垂眸扫了一眼她的手指头,便挪开了目光:“摆膳吧。”
“是。”赵公公从旁应声。
因是往常固定用膳的时辰,所以御膳房的动作极快,不一会儿饭菜便送来了。
春纱在外头看得瞠目结舌。
难不成今日姑娘要留在这儿,与皇上一并用膳?
“脚还痛吗?”萧弋伸手捞走了杨幺儿面前的琉璃珠子,问。
杨幺儿这才仰头朝他看去,然后死死地盯住了他掌心的珠子,嘴上倒是乖乖道:“痛。”
萧弋想了想,少走路的人,今日走上一阵,痛也难免。
他道:“今日晚膳便摆在这儿吧。”
赵公公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点头道:“是。”
太监宫女们很快就在涵春室内摆起了膳,随着一道道菜摆好,那香气直直往杨幺儿鼻子里钻。
杨幺儿很快就忘记了那些琉璃珠子,她站了起来,巴巴地望着摆膳的地方。
果然如稚子一般,一会儿被这个吸引,一会儿被那个吸引。
宫女扶着杨幺儿去桌边坐下,而萧弋也已经落了座。
“用吧。”萧弋抬了抬下巴道。
杨幺儿捏着筷子,乖乖吃了起来。吃的时候,两眼似乎都在放光。
又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了!
杨幺儿舔了舔唇,分外满足。
萧弋原本还认真用着自己的食物,但没吃多少,他就失了胃口。
他不由转头看向杨幺儿。
她倒是吃得很是认真,咀嚼的时候两颊微微鼓起,嘴边并没有食物残渣,吃相好看得很,看上去也香得很。就好像她在吃什么龙髓凤肉一般。
萧弋复又拿起筷子,也跟着认真吃了起来。
原本一炷□□夫就能结束的晚膳,今日却生生吃了半个时辰。
杨幺儿用完饭,照样接过宫女递来的消食茶,小口小口喝了个干净。
萧弋脑子里蓦地冒出一句话来,她不像兔子。
兔子比她娇气多了,吃草都挑挑拣拣三两口。
萧弋的目光落到杨幺儿的身上,她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吃得饱了,就会有困意。
这也是萧弋用膳时不会用太多的原因之一。他不习惯那种出自本能的困意袭来,那会让人的头脑变得不清醒。
“送她回燕喜堂。”萧弋道。
刘嬷嬷便扶着杨幺儿起身,将她往外送。
杨幺儿自然不懂得行礼,萧弋也不与她计较,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便起身走了。
刘嬷嬷将杨幺儿送出门,便交给了春纱等人。
春纱见姑娘满面困意,心下也急着将人送回去歇息,便只匆匆与刘嬷嬷说了两句,拥着杨幺儿就要走。
等出了涵春室,眼瞧着下台阶的时候,杨幺儿突然顿住脚步,然后弯下腰,将石缝间的那朵小野花摘了下来。
春纱脑子里念头百转。
——她怎么觉得,今日姑娘送花给皇上,是为着用那枝七零八落的花,换涵春室外这朵完好的小野花呢?
杨幺儿眼巴巴地盯着他,不,准确地说,是盯着他面前的那道鹿茸汤。这道菜,杨幺儿从前是没见过的。确切地说,以前萧弋也没吃过,这是新近才添上的。手笔来源于永安宫。
鹿茸,有壮.阳之效。
送了三名女子到养心殿,太后便惦念着赶紧给萧弋补身体了,生怕他因为“身体”之故,连荒.淫都不荒.淫一下。
萧弋如今身体康健,正当年少气血旺盛之时,不需要这劳什子鹿茸汤,他也够气血沸腾了。因而汤摆上来就一直没动过。谁知道反吸引了她。
“这个不能吃。”萧弋说。
杨幺儿却不懂得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她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鼻尖还抽了抽,像是在嗅汤的味道。
萧弋便取了一只干净的勺子,盛了一只绉纱馄饨,送到了杨幺儿的唇边。“吃这个。”他说。
杨幺儿依言张嘴吃了,慢吞吞地咀嚼起来,但目光还钉在那道鹿茸汤上。萧弋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他便不嫌烦地又盛了只馄饨,送到杨幺儿的嘴边。杨幺儿视线还缠着鹿茸汤,但出自习惯,她还是张嘴吃了馄饨。
萧弋哪里这样给人喂过吃食?
但一来二去的,他竟然从中摸出了点儿喂食的乐趣。
大概是因着杨幺儿太乖了,勺子伸到她唇边,她就张嘴吃下去了,还吃得分外的香,只消这么看一眼,就令人无端食欲大增。
刘嬷嬷见皇上来了兴致,不得不上前一步,提醒道:“皇上,姑娘今日吃了不少东西了,当心积食。”
萧弋收回了手,搁下勺子。他不自觉地摩挲了下手指,总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滋味儿。
难怪大部分人都爱养个什么在身边。
养兔子、鹰、犬、虎……还有养人的,趣味大抵就在这儿了。
杨幺儿端坐在位置上,抬手捂住唇,慢慢地打了个嗝。
这是春纱教她的,说在皇上跟前,就得这样。不然是不规矩的,会挨罚。
萧弋瞧着她“斯文”的样子,问:“明日想吃什么?”
一旁的刘嬷嬷心中大惊。听皇上的口吻,难不成日后都让杨姑娘到这儿来一并用膳吗?
萧弋问完,又立即改了口,道:“让御膳房挑些新奇的菜式做。”问她定然是没结果的,她哪里能报出爱吃的菜的名字呢?
“是。”
宫女这时候捧了茶来。
杨幺儿端着茶,一仰头,喝干净了,然后又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嗝。她忙捂了捂唇。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袖口顺着往后滑了下去,露出了一截手腕。
她的手腕红得厉害,隐约还能瞥见指印。
萧弋眸光动了动,瞬间反应过来,这应当是他攥住她的时候,过于用力了。
待宫女将空了的茶碗接过去,萧弋便又抓住了杨幺儿的手。
他微眯起眼,低头盯着她如皓雪般的腕部,伸出指腹摩挲了一下。他的手指冰凉,她不自觉地缩了缩,但没能缩走。
刘嬷嬷见状,便要上前给杨幺儿涂药。
但萧弋却一改之前的作风,他夺走了刘嬷嬷手里的药膏,道:“朕来就是了。”
刘嬷嬷敏锐地察觉到,萧弋眼底含着几丝阴沉沉的光,她便立刻退开到几步外了。
萧弋盯着杨幺儿的手腕,像是在看什么极有意思的东西。
他打开膏药的盖子,用食指沾取,然后一点点抹开在了她的手腕上。随着揉开,她的手腕连带他的指尖都热了起来。
杨幺儿的注意力被手腕的温热拽了回来。
她低头看了看,说:“热热的,舒服。”
萧弋收回手,将盖好的药膏扔回给了刘嬷嬷。
“时辰不早了,回去罢。”
刘嬷嬷将药膏放好,出门去将春纱叫了进来。春纱低头不敢看皇上,她小心地扶住杨幺儿,等走到了门外,便加快了脚步。
刘嬷嬷却跟出来,叫住了春纱:“明日用膳的时分,记得将姑娘送过来。”
春纱愣愣地看着刘嬷嬷:“明日?”
刘嬷嬷顿了下,改了措辞,道:“以后每日都如此。”
春纱却更愣神了。
每日!
每日都送姑娘来陪皇上用膳?
今儿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间,皇上待姑娘的好就又上了一层?难道是因为芳草那一番凶恶的纠缠?
想到这里,春纱嘴角不受控地露出了点笑意。太好了!芳草存了心地欺负姑娘,她又哪里会想到,阴差阳错,反倒让姑娘更得皇上看重了呢!
“谢谢嬷嬷,奴婢知道了。”春纱规矩地应完,这才和杨幺儿一块儿离开了涵春室。
而这次的步履倒不是沉重的匆匆了,而是轻快的匆匆。
室内,萧弋抬起手掌,对着光,盯着看了一会儿。
她的手掌比他的小,手腕也比他的细,脆弱得似乎一捏就会折断。他只要那么一握,她就轻易地被他掌控在手中了。
这让他有种极其充盈的满足感。
萧弋目光垂落回桌面:“都撤了吧。”
“是。”
自从杨幺儿进了门,芳草便一直心神不宁,她紧紧盯着那道垂下的帷帘,盼着它被人揭起。她没有等上太久,杨幺儿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只是她身边还陪着一个容貌俊美的少年,年纪不过十六七的样子……少年身上的衣服极为华美贵气,是芳草一番搜肠刮肚之后,也无法形容的华美贵气。
那少年眉眼间带着阴沉狠戾之色,但却很好地被俊美的五官所中和了,因而虽然叫人看了心生畏惧,但同样也忍不住心生爱慕。
这是她这辈子所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然后芳草便听见旁人唤:“皇上。”
那就是皇上!
那就是她一直想要窥探,却始终不敢去看的皇上!
芳草一颗心剧烈蹦跶了起来。
她想到了嬷嬷交代的那些话……她面颊微微羞红,这一刻便恨不得扑到对方身上去。自然,她是不敢的。便也只能隔着一道门,这么悄悄地看着了。
到她看着杨幺儿与皇上一块儿离去,她便无法抑制地生出了嫉妒之心。
讨好了皇上,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可凭什么是她杨幺儿去讨好?去得荣华富贵呢?
芳草回转身去,将蕊儿从座位上揪了起来:“你知道我刚才瞧见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