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回裴府,那时她与裴照棠约定和离的时间,便只剩下两年了。
蓝音打得一手好算盘,殊不知世事难料,时机莫测。
约莫行了三个时辰的路,抵达锦陵县时,日头已经西下。
路过买卖的街市,恰好看见许多商贩在收摊准备回家了。
这时,有一青年男子扛着三袋大米急匆匆而来,不慎冲撞了自家马车。
车夫立刻下来与他讨理。
暖风轻轻将帘布吹起,街上的情形,蓝音看得清楚——
身着石灰色短褐的青年,约莫二十三四五岁,身材魁梧,长相端正,两道眉毛又黑又密,生得十分英朗。
此时他憋红着脸,满头是汗,急促地朝车夫道歉。
车夫横眉冷对,“你冲撞了我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车上的贵人。若贵人有个三长两短,就是豁出去你这条命,也不够赔的。”
青年下意识地看向马车,风在这时候拂起,他看见帘后人秀美雅致的侧脸。
仅是一个侧脸,便让他乱了心神。
他胸口砰砰直跳,红着脸,呆呆地望着车窗,即便此时帘子复而落下,将那人的形貌遮掩,然那惊鸿一瞥的容色,已深深刻印在他脑子里。
说是眼光浅薄,没见过世面也好,他当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
车夫的教训声又起,语气比刚才更差了点,青年回过神来,连忙道歉赔罪,并把今日所赚的工钱,尽数赔给了车夫。
车夫为人还算厚道,没收了他辛苦赚来的血汗钱,教训了几句,就把人放了。
透出纱帘,朦胧中看到那男子一步三回头,仿佛魂魄被勾去,总朝着马车看。
顾不得看路,于是又撞到别人。
听后面骂骂咧咧的话声,青年羞愧窘迫的道歉声,云珠扑哧一笑,“真是个呆子!怎么会有这样傻愣愣的人。”
蓝音闻言,撑着下巴想,咦……刚刚那人,貌似挺符合自己对理想夫婿的要求呢。
老实巴交,性格淳朴。
这样的老实人,如果作为夫婿的话,应该……比较好掌控吧?
蓝音想,此时此刻,他对她的情是真的,说的每一句无假。可是,后来他的无情冷酷是真的,始乱终弃也是真的。
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如果她如今只是一个十六的小姑娘,那她会跟所有单纯的女孩子一样,沉溺在他描绘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爱情里。
何况,他长得英俊,多金,极具权势地位。
可惜,她真不是十六岁的女孩,现在的蓝音,拥有二十三岁成熟的灵魂。
她不会再被他所骗。
趁着他换气的间隙,她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开,接着一个巴掌兜在他侧脸。
只是,一放开他,她就失去了支撑,身体被湖水包围,迅速下沉。
她虽然惊慌,却不似初时那么慌张害怕,试着舒展肢体挥动游行。
秦柏到底担心她,也不管刚刚被她打脸的恼怒丢人,立刻将她拦腰抱起。
在水里浸泡久了,他摸到她寸寸冰冷的肌肤,略微发皱。他懊恼地捶了自个儿的脑袋。
美色误人,方才是他鬼迷心窍,执意要在水中强吻她,没考虑到她身体娇弱,容易受凉。
秦柏带着她,划动层层水波,带着她上岸。
这下,她倒是没扭动,不挣扎了,一声不吭的。
“你可真沉得住气,”岸上,程恩止不住嘲笑,“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揩油,还能如此淡定。”
他眼神有些复杂,该说他对那个女人毫不上心么?明明身负武功,只是施展轻功飞掠过去便可将她救起的事,他却纹丝不动,安静得像一樽雕像。
果然是不在意的吧,否则,怎会眼看她置身危险,也不愿在公众场合暴露身手?
这个人,一向无所不用其极,永远谨慎防备,不会轻易敞开心扉,别人对他倾尽心思,而他仍然有所保留。
待湖里的两人游上岸时,裴照棠终于走近上前。脱下外袍,披在浑身湿透,曲线毕露的蓝音身上。
外袍上还留着他身体的余温,下意识要扯落的手,终是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