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下的碧波湖一片萧索沁凉,妖血浸透过的湖岸被夜雨冲了个干净,再踩上去,已经没了浓烈的杀意和臭味。楼似玉踮着脚尖跳过地上的积水,回头往后看,水蓝色的百褶裙划出了一个温柔的圆圈。
“大人您走快些呀。”
宋立言黑着脸扯着身上的衣裳:“这个能脱了吗?”
银灰色的锦袍,剪裁倒是得体,但衣襟、袖口和腰带都是与她裙摆一样的水蓝色,怎么瞧都觉得别扭。这人也是故意的,让宋洵把衣裳给他,却没叫他提前瞧见她这裙子,不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出门的。
“天这么凉,大人不多加衣裳就罢了,怎的还要脱?”嗔怪地看他一眼,楼似玉道,“这衣裳很衬您,显得您越发温润儒雅,有种难得的柔弱之美。”
宋立言柔弱地拔出了獬豸剑。
“……也不能说柔弱,就斯文,斯文!”赔笑着将他的剑按回去,楼似玉道,“您说了今日不生气的,不然奴家怎么甘心把内丹交了呀。”
闷哼一声,宋立言没好气地道:“你胡说八道本官也不能生气?”
“那是自然,您板着这张脸,跟之前有什么区别那?要是没区别,那奴家平时看您就够了,做什么还要给内丹?买卖么,讲究的就是物有所值、银货相当。”
乍一听还挺有道理的,宋立言皱着眉沉默,半晌之后,僵硬地抬了抬嘴角。
“哎,真好看。”也不管他是不是笑得敷衍了,楼似玉闭眼就夸,“您看这天儿啊,原本还乌云沉沉,被您一笑就朗朗晴空了,端的是‘君见青山万里阔,碧水粼粼白云落’,妙哉妙哉。”
宋立言神色复杂地道:“你不是说小时候没钱念私塾?”
楼似玉一愣:“什么时候说的?”
“我也想会写联子,可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上私塾。我娘为了凑钱,经常去帮人扛货。扛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攒够了钱,谁知道却被官府当税征走了,我娘当晚就气病了,没过多久就与世长辞……”捏着嗓子学她的语气说了一遍,宋立言眯眼,“又是骗我的?”
“哈……哈哈?”楼似玉很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撒的谎太多了,一时半会儿忘记圆了。”
还挺耿直啊?宋立言气得翻了个白眼,一甩袖子就跨上画舫去。他踩得太用力,画舫船板往下一沉,差点把船夫给摔下湖。
慌张地立住长竿,船夫战战兢兢地问她:“姑娘,上船吗?”
楼似玉傻笑点头,跟着往上一跳,又将画舫晃了个趔趄。原本平静的碧波湖上顿时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和着船夫“哎哟哎哟”的叫声,总算是热闹了些。
在画舫上落座,楼似玉撑着下巴满足地看着前头的湖光山色,问他:“大人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湖吗?”
宋立言觉得她很没见过世面:“京都很多大湖,比这个好看。”
“真好啊,可这是奴家见过最好看的了。”感慨地叹了口气,她有些羡慕,“奴家一直守在浮玉县,没见过别处的山水。”
“你大可出去看看。”
“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就像这碧波湖,奴家难不成只是想看湖吗?更高兴的不过是还有大人陪着。”她说着,将脑袋枕在手背上,侧过脸来道,“奴家还想问问大人,是不是无论奴家说什么,大人都觉得人妖殊途?”
“是。”宋立言答得毫不犹豫,“生非同源,死亦不归一路。”
“哪怕有的妖怪也善良慈悲,也助人为乐,都不能例外?”
板起脸望进她眼里,宋立言冷声道:“法度不能破,一旦破了,便有无数的穷凶极恶之徒搭着你所谓的善良慈悲之辈被宽恕。世间妖有千万,灭妖者却是寥寥,没有人有精力挨个去查妖怪是好是坏,故而遵循法度是最简单的法子,虽是无情,但到底公正。”
看这样子想说服他也是不可能了,楼似玉决定放弃,起身坐去他旁边。
“你干什么?”
“看风景啊。”她慵懒地往他肩上一靠,“大人都与奴家同榻而眠了,还怕这点亲近?”
浑身僵硬,宋立言死死地拧着眉,想把人推开,又想起她说的条件,恼怒地闭了闭眼。这人倒也不害羞,蹭着脑袋在他肩上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软嗒嗒地嘤了一声。
他戒备地等着,以防她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可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再有动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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