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奚鸢突然一问,姜若恺愣了愣,动了动唇,许久也没有想起来。
“我问你,是不是太医可以进宫?你说是。然后我接着问你,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进宫。”其实奚鸢并不是要等他想起来,自顾自地说出口,“那个时候,我跟你说,我是孤儿,无处可去,我想跟你学习。所以你收我做学徒侍女。”
姜若恺一时反应不过来,讷讷点头。
“你觉得一个女子,会因为什么把自己送入寂寞的深宫?难道真的就是因为想要学习医术?”奚鸢望着他,明亮的眸子里是姜若恺不懂的情绪。
他怔怔地望着她,“你……”
“对!没错!”奚鸢果断点头,打断他的话,自己坦白,“从一开始,我跟你进宫,就是为了朝上走。我一个平民小百姓,原本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但是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
“你说谎!”姜若恺看着面前这张倔强的小脸,虽然那些话,说得那么真,字字戳心,他不得不信,却不愿意相信。
他认识的小怜,不是这样的!
“虽然,现在我是最卑贱的守夜婢女,但总有一日我会成为这里的主子。你救过我,我感激你许我的荣华富贵的机会。所以,我跟皇上请求还你清白,放过你,算我还你的恩情,我们从此两清!”
奚鸢没有接姜若恺的话,像是一口气终于把心里话全都吐露出口。
这迫不及待划清界限的行为,气得姜若恺想也不想地高高扬起了手,“你!”
姜若恺这么气愤,说到底并不是因为她要划清界限,而是作为先生,作为朋友,对她这种不自尊的行为,感到愤怒又痛心。
她看着他即将落下的手,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把下巴扬了扬,让脸颊迎着他的巴掌,像是在挑衅他敢不敢落下。
两相对峙,最后是姜若恺败下阵来,狠狠地甩开宽袖,携着力道,在奚鸢的脸颊掀起一道冷风。
她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敛神朝姜若恺福了福身子,行礼后,抬头唇角挂着浅笑,眸底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漠,“还请姜太医,你我今后彼此陌路,各自康庄。”
最后气得姜若恺拂袖而去。
看着他地上的影子越来越远,奚鸢缓缓合上了眸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努力平复她的心境。
方才姜若恺的话又提醒了她,她知不知道守夜婢是什么?
最表面的是最下贱的婢女,同时也是离翟君临最近的人。
她若同姜若恺还像从前一样好,一个太医,一个下贱的婢女,身份犹如云泥之别不说。
如果有心人做文章,于他而言,她就是那盆最脏的脏水。
另一方面,她跟翟君临的恩怨,她还没有弄清楚他为何自己恨自己,便无法跟他回到从前的关系。
那么以现在她很翟君临的关系,恐怕是一不下心,翟君临圣怒,如果是发泄在她身上还好,但如果殃及蔓延,受伤害的第一个便是姜若恺。
她必须跟姜若恺划清关系,最好从此不再往来,这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保护。
“小怜姑娘?”
邱公公低低地唤了她一声,才拉回她的思绪。
见她回过神,邱公公才道,“我们回吧?”
她点点头,跟着邱公公往回走,走了几步后,又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没有姜若恺身影的方向,顿了顿,才收回目光。
而就连邱公公都不知道,在这天牢门口发生的一切,悉数落在了远处朱红的柱子后,那抹明黄身影的男人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