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世上有辽阳总兵平西伯,何来的平西王?”
吴三桂脸上的愧色掠过,尴尬地看一眼卞玉京,讪笑道:“本王在前厅备了些斋菜,还望道长不辞。”说罢,忙逃也似的离开了陈圆圆所住的院子。
卞玉京虽大致猜到了个中缘由,但事关重大,却不得不慎重,于是只随下人与陈圆圆一道往前厅赴宴而去。
她诗词歌赋精通,能出口成章,还在龙虎山学过易经八卦,是以席间什么气、运、术、五行之类,云里雾里侃侃而谈,屹然得道仙师的风骨。
吴三桂见状自是更为信服,又见圆圆对这女道长颇为亲近,当下盛情相邀,“本王与道长一见如故,若道长得闲暇时,不妨多来舍下坐坐。来日本王定为蕃釐观诸位神佛重铸金身。”
卞玉京等的就是这句话,自然立刻应承下来。
吴三桂吃了几口菜,却频得陈圆圆冷眼,只觉浑身不自在,早早便借口有军务告辞离去。
待卞玉京离开吴府的时候天色已暗,那管家将她送出府门极远,这才悄然捧上一封金锭,恭敬道:“仙师,如夫人对您极为敬佩,王爷希望您能多劝劝她……”
卞玉京故意问道:“劝她?劝什么?”
“这,”那管家支吾道,“如夫人对南明念念不忘,故而……您须劝她莫要再与王爷置气。”
卞玉京通过今日察言观色,对陈圆圆的想法已知一二,此时又听这管家一番话,心中终于有了定论。
其后接连几天,玉京道长已成了吴府常客。
直到这一日,扬州城中有清军大肆征粮,又闻“朝廷”大军即将南下,卞玉京暗道不宜再行耽搁,若不能劝动她,说不得就只好自己下手了,只是吴府耳目众多,不知自己能有几成把握。
陈圆圆房中。
卞玉京端起茶碗,眼睛在屋中一应名贵家具、器物上扫过,对陈圆圆微笑道:“依我看,平西王,啊,不,吴将军对你当是极好的,你却为何总是置他于千里之外……”
陈圆圆环视四周,却自嘲般苦笑道:“他待我是好……最好的吃穿用度,最精美的珠宝首饰,丫鬟仆役如云……”她眼中尽是苦楚与恨意,“可他越这么做,我就越恨他!因为这些荣华富贵,都是他认虏为主,出卖了整个华夏换来的!”
她说着竟难忍泪水,用力咬着嘴唇喃喃道:“我从未想过将军会变成这种人……为什么他要这样做?我、我宁可他当年在山海关战死,我再随他而去……”
卞玉京走到她身旁,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这些,我都懂。”她不禁又想到自己当初差点同陈圆圆一样,做了杨志和的女人,也是泪水涟涟,“这乱世中,红颜命薄如纸,飘零若浮萍,只因是女儿身,竟也报国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