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看张家丧礼的架势,心里才又重新安定下来。
此时如果从天上往下看去,张家大院是一个大回字里面套了个小回字,方方正正的结构。背有青平山靠,前有安河水长流,是个宜居的风水好地。
往日的青砖大房如今是孝棚连了孝棚,布幔接着布幔,好像忽的下了一场大雪,换了一件新装,期间又夹杂了各色乐器的鸣唱,锣鼓、唢呐……或交替,或齐奏,向世间宣告一件大悲事。
众人口中那个病的起不来的张家老太爷,如今并不戴孝,就穿了家常的衣裳,坐在自家的炕头上,身体虽说消瘦的皮包骨头样儿,却腰板挺直,目有精光。
张老太爷吃了一口茶,对土炕下一张大椅子上坐着的一个长相富态的老和尚说道:
“和尚、道士、尼姑、道姑、洋神父各请五十个,老太太病了这十几年,也算是解脱了,多请些念经的,一辈子尊敬神佛的,也算圆满了。
那个老和尚听张家老太爷安排天主教传教的洋和尚来念经,并不吃惊,这些年张家老宅做的荒唐事多了去了。
老和尚满脸赔笑的回了一句:“阿弥陀佛。”
大炕下方,四五个穿着孝服的精干管家,弯着腰连连称是。
一个三十来岁的长相喜庆一身孝服的女人,斜依了炕头,小心翼翼的拿起茶壶将张老太爷的五分满的茶添成了七份满。
张老太爷伸手放在茶杯上,并不拿起来喝,口里低低的说着:
“丧事样样都要妥帖圆满,咱们老张家就没有不妥帖圆满的,除了这丁口上……”
张老太爷说道最痛心处,就停住了不再说,抬手又吃了一口茶,平静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对侍立在地下女子说:
“你去前院,告诉大姑娘,不能总跪着,伤了膝盖骨,还有告诉厨房晚饭让大姑娘和我一起吃。”
得到吩咐的中年女子脆生生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厨房吩咐。
现在张家大院里办大白事,摆流水宴席,大厨房小厨房内厨房外厨房,都连了一片,集中上工。
佃户帮工也叫了十几个,其中就有一个最干净利落的媳妇子,幸运的到内厨的大厨身边打下手,听见李姨娘来吩咐,晚上老太爷和大姑姑娘一桌吃饭。
帮厨的媳妇子就凑趣嘀咕了一句:
“咱们山东的规矩,从来没有女人能上桌的那。”
就见那李姨娘看了过来,很给面子的回了她一句话:
“爱嗨吆,这张家可没那样的规矩。张家大姑娘几代单传的一根独苗,将来要继承这份大家业,坐产招夫的,那是一般的女人嘛。”
这个李姨娘吩咐完了厨房,又径直走去前面灵堂,传了张家老太爷的命令,让大姑娘不必跪了,日子长着那,别伤到了,去后厅歇着吧。
张美溪的身心还不够合拍,听了李姨娘的话只是木木的应了一声,倒是身边的张太太接了一句:
“让老太爷费心了,李姨娘。劳动你了。”
张美溪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是张老太爷跟前近身伺候的老姨娘,很有几分面子,算是半个长辈。
李姨娘看张太太愿意答应她一句,高兴的什么是的,可又猛地反应过来,脸上不敢挂笑,慢慢地退到人群最后面的凉席上跪了。
有客人过来祭拜,李姨娘跟着哀伤的和鸣支吾了一声。
“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