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原来那些年,他们都任由这段青涩情谊在内心煎熬地发酵,醇香醉人,却也不为对方所知。以为江之广矣,不可方思。
幸好跨越千年,他们终于挣脱了狰狞的命运罗网,盈握住最珍贵的彼此,再不怕浪急天高。
严澹听到陶清风诉说心意,心中激动,明明很开心,却又情不自禁落泪。又哭又笑的,脸都花了,表情却很认真,“你会喜欢我……我知道,我一直就知道的。”
陶清风小声害羞问:“我上辈子喜欢你,你从前也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都是来到现代后,才意识到分桃断袖,非分之想……”
严澹闻言笑得更开怀了,“上辈子你虽然不自知,但我感觉得到。但是怕你被吓到,我反复试探、铺垫、暗示。你却都不回应。后来才明白……”严澹低低笑出声,“你听不懂。”
陶清风闻言耳尖红透,一张脸“轰”地整个烧起来,刚才温情脉脉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小声道:“我怕误解你的正直和友善。”
严澹闻言噗嗤笑了,他心想陶清风给他戴的好人滤镜可非常严重。毕竟他上辈子做得最多的旖旎又苦涩的春|梦……严澹脸一红,心想:就是在解救陶清风出来之后,把他锁起来,不让他再出事,也不让别人看到他。把陶清风关在自己房间里,然后对他……但这个念头是万万不能告知对方,会把陶清风吓坏的。
严澹把手按在心口道:“但我发现我上辈子错了。我应该早点把最真实的想法剖出来给你看。要是你知道就好了。”严澹正色,定定望着他:“我喜欢你,我问心无愧,没什么不能直白讲的。”
陶清风心中又暖又酸,还有些不好意思,他的心怦怦直跳,只觉得再看严澹一眼,心都似融化一般。他连忙转移了话题:“可是,个人思悼虽然不便录辑,但你的文论著作,应该无碍吧?为何也要烧掉?”
严澹道:“文论著作……文传鸿胪青史,你都没有践约,我何苦孤单留存于世。”
天涯海角,随君去也。
陶清风鼻尖发酸道:“太可惜了,你知道我来到现代后,有多想去找燕公文集来看。”
严澹破涕为笑,指了指自己太阳穴:“都在这里,想看?我再写出来给你看就是了。”
陶清风看到他耀眼的笑容,只觉得心又化了似的,问了另一个困扰他多时的疑惑:“你真的就不……娶亲生子?当时怎么做到的。”
那些铁一般的规则,还有燕公府的等第观念,以及封建成家立业传宗接代的孝道大旗,当时怎么能由着燕澹生任性?
严澹叹了口气:“差点断绝关系。不过父亲母亲也算是通情达理,再加上我头上两个哥哥,不愁传宗接代。真把我逼迫成那样子他们更心疼,最后也只能同意了。”
严澹仔细对比着他两辈子的家人,他们都非常开明、慈祥且尊重自己。严澹对他们抱有同样深厚的感情。不知是不是冥冥中也被安排好的轮回?
虽然严澹说得轻描淡写,但陶清风经历过那个时代,想象着对方因抗争而折腾自己很有可能至形销骨立的地步,心中就涌动着深重的酸楚阵痛。他很想回到那个遥远的时刻,为他拂去肩头的落雪、尘埃和血痕。
上辈子做了那么多为他深情之事,这辈子又舍命相救,陶清风心中感动、内疚又难过,他哽咽道:“不要……不要再为了我如此……”
“我甘愿的。”严澹握住他的双手,郑重放在手心,“那天的话你可能没听清……当年琼林宴我又看到了你。探花红袍,帽插宫纱,翩翩郎君……我当时就想:这个人,我是不止想做朋友的。”严澹眼神闪闪发光,“你呢?你那个时候在御马游街时,对我有什么想法?”
陶清风情不自禁道:“琼林玉宴复见,君之风采更盛往昔。惜哉无法与此辈为友……我想着鲤跃龙门平步青云,位极人臣后,方可与此君比肩。”
“所以你拒绝与我称友,”严澹禁不住委屈道,“连我的表字都不叫……”
“焕白。”陶清风颤抖道,“我心中将这个名字,暗念过千遍万遍。”
严澹闻言把陶清风紧紧搂在怀里,四行泪流,低低抽噎。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感受着两心交契的心跳声。陶清风闭上眼睛,片刻后分开起身,眼肿如桃,严澹亦是泪河干涸。
严澹拉着陶清风的手,道:“广川,这辈子就一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不要再分开了。”
陶清风呼吸一窒,只觉得浑身都麻了,他一边擦拭眼泪,道:“好……我听你的。燕兄……”
“叫表字。”严澹一直在怨念这件事。
“焕白。”陶清风表情温柔道。
严澹闻言心痒痒的,忍不住想低头亲一亲他,低头熏到一片呼吸的热气,他心跳得厉害,舔了舔嘴唇道:“我……我想……”
陶清风却没听懂,他只是愣愣地任严澹把头靠在自己颈脖上。严澹双手还往陶清风胳膊下面伸过去。陶清风以为严澹是要拥抱一下他,便轻轻拍着对方的脊背。
严澹看他这样乖顺,一时间心花怒放,然而他还没亲下去,忽然陶清风想起什么似的,推开严澹,一个激灵起身道:“差点忘了,你哥哥的飞机马上就到了。他们都很担心。你既然醒了,给他们报个平安吧。”
严澹连忙收了那份绮念,正襟危坐:“自当如此。说起来我比较想知道,那位发疯大影帝怎样了?”
陶清风把夏星痕来赔罪之事说了,又掏出据说存有几百万的那张卡递给严澹:“他说要掏腰包出的医疗费和赔偿费都在里面。不过你哥估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严澹皱眉道:“所以他是真的有精神病?精神病人过失伤人,他倒是服不了什么刑。我也不想太为难,毕竟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但这精神病还是得治好了才能重新进入社会,免得再危害别人。”
陶清风问道:“你哥说要把他扔在没人的南太平洋岛上去待个三五年。”
严澹笑了:“这倒是个好主意……开玩笑的。其实我家还真的在南太平洋小岛上有个火山温泉旅游项目。寻常人还想去度假胜地呢,可不能便宜他,起码疗养费得出几百万吧。”
陶清风闻言笑了起来,道:“你们定夺吧。”
严放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时差都没颠倒过来,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虽然之前已经接到了严澹的电话,知道弟弟已经清醒没事了。但进门时还是紧张地打量着严澹,事无巨细地一项项过问,又亲自去视察医院各种设备,了解住院情况。并且感谢陶清风这几天尽心的照顾。
“我应该的。”陶清风不住地说。
然后严放不住地一边问严澹感觉如何,这几天都吃什么,医院的疗养流程安排,一边发出嫌弃的啧声,最后说:“我知道我们家下一个产业做什么了,做私人医院。”
严澹无奈笑道:“你还真是处处都能启发商机。”
严放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对了,那个戏疯子呢?听说也在这家医院?敢伤我弟弟,我饶不了他。”
严澹说了个病房号,严放抓起公文包,吩咐了一下秘书,就气势汹汹过去了。
陶清风给他们兄弟俩留足单独叙话的时间,在外面转了一圈再回来时,正好看到严澹尝试下床走动,问:“咦?你哥没在了?”
“去找夏星痕的麻烦了。”严澹对陶清风说,“麻烦你替我去看一眼吧。吓一吓也差不多了,别让我哥真的真的搞出什么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