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也丢了,就在家里一天到晚地待着,能出什么事儿?还有,你家里人的事儿。这次你家里人被威胁,我估摸着跟越狱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是你主动蹚浑水造成的。所以你现在就尽早收手,老老实实地服刑,等出去连个屁事儿都没有!但是你要是继续这么下去的话,我真担心你会出点问题。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回监号歇着去吧!我去厨房找点好吃的东西,回头晚上给你补补身子。你这几天连续没休息好了,今晚上打点热水,咱俩都洗洗澡,然后吃了东西就赶紧睡觉。”说完,他站起身来就要往厨房走。我本打算再问点什么,但是想到很多话如果一口气逼问的话,肯定会让四哥不高兴,于是只好作罢。
回到监仓之后我发现喜全正拖着一条伤腿跟下午刚进来的那个新手讲危言耸听的故事。见我进门,他一指我,“看到这小子了吧!你知道他为啥能在监仓里到处走不?这仙人比刚才我说的吃人那个更狠,直接把活人扔炼钢炉你炸啦!”我呵呵一笑,便坐在床上听他胡说八道。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为什么不亲自问问喜全到底他开庭的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呢?想到这里,我从床下拿出一盒烟,冲喜全一晃,“我说喜全,咱俩到风场去打个新的赌!”
“啥赌?”喜全当即兴奋起来,“日,免费烟又来了。哎我说你这个欠操的新手就不能照顾一下我这个伤残人士哇?赶紧来扶着我!”
在风场坐定之后,喜全一脸欣喜地问我:“咋了,说吧!反正跟我打赌的人最后全都是个输!你还是赶紧把烟提前给我算了!”
我呵呵一笑,把烟冲他一晃,“那就看看你能不能拿到吧!要不我现在就先给你?”他一看这么轻松地我就要把烟给他,反倒犹豫了起来,“别,你们这种读书读多的,心眼比屁眼还多。到时候你把我卖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值多少钱呢!说吧,打啥赌?”
我神情自若地说:“我今天听方队念叨你脱逃那件事儿的经过了。他说他看了你的案卷,还把这事儿跟我当笑话讲呢!”
喜全一愣,紧接着很尴尬地笑起来,“哦,你说那个事儿啊!当时确实是太傻了,咋就没想着出去叫个出租车啥的呢……不过这怨不得我,我当时就是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我!”他叹了口气,“行了,说打赌的事儿吧?你想跟我赌什么?”
“我赌你当时肯定不是吓傻了。你该不会是跑出去就为了给你的梦中情人大哥打电话吧?”
他的面色一下冷峻起来,“虎子,咱俩也算是好兄弟了。开庭之前是我服侍一铺二铺,等我开庭之后又轮到你,所以咱俩的话肯定说不完。而且你给我也帮过那么多忙,所以我特感谢你。可这件事真的就是我想跟家里人打电话了,我跟办案单位这么说的,跟其他人也都是这么说的。所以这个赌还是算你输了。至于这个烟呢,你要想给我就给我,你要是不想给我就不给我。今天你跟我打的这个赌,跟我说的这些话我完全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跟任何人说你问我了这件事,以后咱们该怎么做兄弟还怎么做兄弟。但是哥们儿,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自己服好刑就好了,其他的事儿能不知道的就不知道,对你没好处。”说完,他扶着我的肩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回到监仓,依旧若无其事地跟新收的学员吹不靠边的牛。14
自从越狱事件发生之后,原本看上去平静的看守所越来越让我感觉到不安,原本在底层的暗流也慢慢地开始向表面浮现。我独自一人坐在风场里,自嘲地想起港台片中经典的场景:一个黑社会的老大用枪指着自己的一个同伙,并老套地冷笑着说:“你知道得太多的了。”接着,子弹从他手中的枪口里呼啸而出……
四哥从厨房回来之后不久,喜全就背着我把我和他聊天的事儿告诉了四哥。当然,四哥对待我肯定不会像对他其他撩闲的人那样,他只是又私下把我叫到一边埋怨了一番。可就是这番埋怨让我知道,如果我要是在这样没完没了地寻找事情的答案,那么我在石铺山剩下的日子将会异常难过。
我决定暂时不去考虑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了。什么杜坤如何,什么刀疤如何,这些都不是我能够去了解透彻的事情。短短的几天时间,我就知道了看守所那么多埋藏在深处的烂事。这些事情虽然和我毫无关系,可我知道得越多,我面临的危险就越大。石铺山所有的事情就像一只百吨重的恐龙,而我,只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一旦恐龙发起脾气,那么它只需要稍微动一下自己的脚趾,我就会粉身碎骨。四哥既然已经答应我出去之后一定会安全,就我对四哥的了解,加上这些日子越来越觉得他的背景绝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敢断定,四哥肯定能让我身边所有的人平安无事。
可是有些事并不是我愿意怎样就能怎样,越是想躲避什么事就越躲避不开。剩下的几天时间我又去各个监号去找死囚们写遗书、了解临终愿望。本想帮他们做完人生的最后一件事就转身离开,但是他们跟我说的事却越来越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