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意思是说我这次死不了?我真的借你吉言了!这个烟还是你拿着抽,剩下八盒我能抽二十多天呢!不够了我再让管教带话要!”
一下午的时间我都在郁闷和无聊中度过。但是我没有忘记寇队交给我的任务,一直坐在张树杰的旁边。那个下午他小心翼翼地抽每一根家里送来的烟,直到闻到过滤嘴被点燃的臭味才把烟头收起来,仔细地放在上衣兜里。后来我实在觉得恼火,就把自己怎么和马兰好上的,怎么觉得对不起她的,又怎么进来的跟他讲。开始的时候他还兴致勃勃地跟我开玩笑,问我有没有和马兰上过床之类,等我讲到韩律师说马兰要跟我分手时,他义愤填膺地捏紧拳头,“操,小哥儿,中华儿女千千万,实在不行咱就换!女的多的是,这样无情无义的女人咱不要她也罢!”
晚饭铃响起前四哥回来了,说三队那个应该不是什么传染病,所以就没有给其他监仓消毒。张树杰知道三队死人之后,神秘地对我说:“看到没,小哥儿,我说看守所邪气重吧!这是阎王老子叫小鬼来带人的时候带错了!”四哥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把我叫到一边说这次估计上路的得有十几个,咱们二队少,女队和四队最多。他努努嘴一指张树杰,“这个估计也就明天早上的事儿了。”
不出意料,晚上劳动队送来了白米饭,另外还有回锅肉和紫菜汤。尽管回锅肉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而且肉片少得只能看到大葱。但是这依然让七班除了张树杰之外的人感到异常兴奋。
看到晚饭改善,张树杰重新回到了忧郁的状态。他端着一碗饭喃喃自语:“完了,这下罢了。明天早上就该吃花生米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骗他说:“家里都送来了一条烟,你还担心啥?这肯定是别的队有上路的人,咱们沾人家的光了,赶紧吃吧!”但是烟的话题似乎已经不能打起他的精神,那餐饭就他一个人在郁郁寡欢的情绪中咽下。
吃完饭,四哥让小康和我多要点热水,今天晚上大家都洗个热水澡。其实我知道,四哥这是不打算让张树杰知道明天自己即将上路,所以让大家一起都洗。不过水要得再多也只有一桶而已,所以四哥让所有人都把自己的洗脸盆拿出来,一人分了一些热水,最后剩下的全部给了几个砸了死镣的人。
洗澡的时候我先帮着四哥和邢耀祖擦完身子,又拿着盆帮小林洗。到了最后才对张树杰笑着说:“你看我这人缘儿混得多差,给别人洗澡擦背的,可就是没人给我擦擦背。要不然咱俩互相帮忙吧?”他赶紧点点头,“行,小哥儿,我先给你洗!”我摇摇头,“算了,还是我给你先洗吧!进来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命贱了,一碰热水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他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我,点头同意让我给他洗澡。
当然,给死囚洗澡最困难的事情就是要解决脱衣服和穿衣服的事情。好在现在是夏天,身上的衣服都很单薄,所以在我和苍蝇这个“老犯”的帮助下这件事很快就解决。洗完澡,我说张树杰我从认识你那天起你就穿着大裤衩子老背心,能不能穿上你家里人送进来的衣服给咱瞧瞧?他为难地摇头,说这件衣服是我吃花生的时候穿的,现在穿是不是太丧气?我说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以前有很多老头老太太活得还很健康的时候就把棺材给自己做好了,人家都是为了添寿。咱们现在没那条件,号里也不允许。你就试试你的衣服,就当是给自己添寿了呗?他低着头想了半天,才勉强点头答应下来。
我和苍蝇又费了半天劲,总算是把内衣裤、衬衫和西裤给他穿上。那件西服由于太厚了,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从手铐的缝隙中穿过去,于是只好作罢。穿好衣服,张树杰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拖着脚镣在监仓里走来走去,所有人都说真是人配衣服马配鞍,张树杰这样猥琐的男人这么一打扮也成帅哥了。他一听这话当即不好意思起来,憨憨地一笑,蹲在地上不再说话。
本以为这样的办法就可以瞒天过海一整夜,但是没想到的是,四哥的一句话,让我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正当大家纷纷夸张树杰人摸狗样的时候,四哥忽然笑嘻嘻地说:“这样就好了,明儿早上上路,咱七班出去的肯定是最帅的!”
空气瞬时间凝固了,张树杰脸上的笑容在四哥的话说完之后一下凝固。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哥,“哥,你说明天早上上路?”我赶紧摆手,“你在石铺山这么久,又不是不知道上路前的规矩。放心吧,明天肯定没有你!再说了,就算要上路,管教也只有到吃断头饭的时候才告诉你啊!”
但是此时的张树杰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我的话了,他黯然地低下头,“其实刚才洗澡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今儿晚上改善,又洗热水澡,而且热水澡还是小哥儿给我亲自洗的。洗完澡还换衣服,能不是明天早上上路的兆头吗?”
我急急地打断他:“说什么呢,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在号里人缘差吗?没人帮我洗澡,我才跟你换的。”
他苦笑起来,“小哥儿,你这话要是骗新鸟还行,我再怎么说来石铺山也这么长时间了,这么点规矩不知道吗?你在号里的人缘儿可以说是最好的,怎么可能没人给你洗澡呢。算了,你们都别骗我了,我自己什么情况我自己最清楚。”
四哥着急了,“操,张树杰你是不是认定了明天早上你上路?我跟你说实话,你到底上不上路寇队都没给我个明话!现在谁都不知道呢!我们给你洗澡主要是为了担心一旦你要上路,咱们就手忙脚乱没法让你干干净净的。你个狗操的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吗?”
张树杰不说话了,他痛苦地坐在地上狠狠地抽烟,全然不顾自己最心爱的西裤与地面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