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哥不再理会郑强,拉着我跑到风场晒太阳。
临近中午,监仓门又被打开了,这回进来的不仅仅是寇队,还有曹队、李管以及刘所长和一个不认识的胖警察,看打扮,至少也是个局级干部了。
“都蹲!”寇队喊了一声。四哥伸头从风场门瞧了一眼,赶紧随着寇队的声音叫:“全体集合!稍息,立正!蹲!”话音刚落,几个人就一起来到了风场。
“你们谁叫张毅虎啊?”为首的那个警察干部问。
我赶紧抬起头,“报告,我是张毅虎!”那个干部微笑着打量了我一下,“嗯,我听说你是大学生?”
“是!”
“哪个学校毕业的?”
“报告,我是L市财大毕业的,学的计算机软件开发!”
胖干部点点头,“哦,挺好的。等开了庭就让你家人把你的学习资料拿进来,别给荒废的!我听说你是职务侵占?”
“是。”
“嗯,那问题不大,几年的工夫就可以出去了。”他和蔼地看着我,忽然,他话锋一转,“怎么戴了一副这么大的脚镣啊?”
“这……”我一下子懵住,不知道如何作答。我求助似地看了看蹲在我旁边的苍蝇,结果这小子都快把脑袋塞到裤裆里了,完全装作跟他没有关系。我心里暗暗地骂:一天到晚跟我称兄道弟,到真格儿的时候你就拉稀了。寇队瞄我一眼,皱着眉头问:“张毅虎,干部问你话呢!”
“哦,”我迷茫地看了寇队一眼,咬咬牙说,“报告干部,他们说我和刘喜全逃跑有关系,就给我戴上镣了。”
“那具体有关系吗?”胖警察的神色还是那么和蔼。
“没有,我承认我和刘喜全的私下关系确实比较好,而且在他逃跑的头两天我还跟他聊过几句话,但是我真的没有唆使刘喜全。”我拖着脚镣往前挪了挪,“寇队让我帮助重刑号的犯人,尤其是给死囚做一些思想上的帮助,所以跟刘喜全聊天是我的任务……”
胖警察点点头,“哦,那为什么会有人说你和这件事有关系呢?”
我正想争辩,四哥忽然说:“报告管教,我是这个班的班长,张毅虎是被冤枉的。昨天晚上那个说张毅虎唆使刘喜全逃跑的人跟我们承认是他冤枉张毅虎的,冤枉的原因是害怕如果说不出理由就被新来的曹管教打。”
一直站在寇队身后,拉着一张黑脸的曹队没等胖警察说话,赶紧满脸堆笑地对四哥说:“你们这些人就喜欢胡说,作为一个警察,我能打你们吗?别在孙局面前胡说八道!这可是监狱管理局的干部,你们说话时需要负责任的!”
曹队还想说,胖警察孙局一摆手,“行了小曹,现在我要听他们说。”四哥定了定心神,回头一指栓柱,“干部,你问问这个欧阳栓柱吧,就是他写的张毅虎。”
栓柱赶紧抬起头,“报告干部,我是欧阳栓柱,昨天确实是我写的条子,当时曹管教是先叫张毅虎去办公室的,等他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张毅虎走路一瘸一拐的,就知道曹管教打他了。后来曹管教让我们写是不是张毅虎劝刘喜全跑的,我害怕我也被曹管教打,就写了张毅虎的名字了。”
胖警察一回头,“你打人了?”
曹队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低下头小声嘟囔:“他不说实话,我就踢了他一脚……”
“那就是刑讯逼供了?”胖警察声音冷峻,“老寇,这事儿当时查清楚没有?到底是谁唆使的?”
寇队赶紧走上前,“孙局,这事儿刚出的时候我就先问了监号里的人了,他们都说是吴二柱。后来我又去劳改医院找刘喜全核实了一下,确实是吴二柱没错。不过小曹可能也有他的怀疑吧?”曹队一听寇队给他台阶下,赶紧附和:“对对对,我就是觉得不对劲,才问这个张毅虎的。”
“胡来!”胖警察骂了起来,“咱们这儿是看守所,不是你的刑警队!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了?还打人,你就不怕在押人员闹事?走,咱们到办公室好好理论一下这个问题!”说着,转身就往监仓门口走。临出门的时候,他忽然一回头,“你们都记住,看守所在押人犯的权利和义务对你们都有效!遇到问题就应该及时向管教干部反映!对了老寇,叫两个人把张毅虎的镣卸了。哪儿有这样的事,只是怀疑就给砸镣了?”25
有句话不知道放在这里合适与否,叫做阎王爷好见,小鬼难缠。作为监狱管理局的胖警察孙局来说,他是和蔼的,是通情达理的。对于二队的第一负责人寇队来说,他是善良的,一心为犯人着想的。但是对于新来的、从刑警队调动到监狱局工作的肖队来说,他想到的就只有把在押人犯当做对立面,尽可能地用一切办法深挖其他犯罪事实。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打算让全石铺山的人犯全部被枪毙才觉得高兴。所以当寇队带着两个劳动号从我的身上把沉重的镣铐卸下来的时候,我觉得特别感激孙局和寇队,要不是他们,我的脚踝早晚得磨烂一层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