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的两匹骏马。马匹受惊,尥起前蹄嘶鸣一声,不要命地拉着萧长宁的车在街道上狂奔起来。
马车猛然蹿出十丈远,萧长宁万万没想到这畜生会在此时发疯!她被巨大的惯性朝后甩去,下意识攀住被剑气划得破败不堪的车窗,才勉强稳住被甩得七荤八素的身子。
“夫人!”林欢眼睛闪过一抹担忧,不再恋战,弃了梁幼容便追着马车而去,试图将萧长宁从即将散架的破车中救出来。
可梁幼容显然不想放过他。太后给她的命令就是杀尽东厂余孽,带回萧长宁,所以,她不能让林欢走!
想到此,她抬手从怀中摸出一只骨哨,抬首仰天一吹,发出尖锐悠长的信号声,而后快步追了过去,足尖一点腾身跃起,挡住了林欢的去路。
几乎同时,数名锦衣卫从街角拐出,堵住了林欢的退路。
梁幼容像一尊女罗刹似的挡在前方,林欢连忙刹住脚步,眼睁睁看着发疯的马匹跑远。若想救提督夫人,便只有杀死拦在他面前的这些人……想明白了这一点,他调整姿势,用手背擦去脸上沾染的污渍,平静道:“来吧。”
马车踏着一路残刃和血迹狂奔,不稍片刻便跑出了长街,朝东华门奔去……而那里,正是沈玹和霍骘交战的地方。
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去给沈玹添麻烦!
“停下!快停下!”
马车轱辘颠簸不已,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萧长宁扶着残破的马车壁跌跌撞撞地朝前摸索,努力伸长指尖去够马缰绳,就在她快要碰到缰绳的那一刻,车轱辘碾到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子,又是一阵颠簸,缰绳被颠到了地上,她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这种情况下,若想解脱,唯有跳车。
萧长宁望着身边飞速倒退的房舍楼阁,如此疾速之下跳车,不死也残。
正千钧一发之际,马车忽的一沉,像是有什么重物坠到了车上。她于疾风中费力抬眼望去,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番子拾起缰绳费力地爬上马车,对她道:“殿下,林役长命我来救你!”
“太好……”
萧长宁话还未说完,忽见一剑飞来,直直地钉入那名番子的胸膛,由后背入,从前胸出。
顿时鲜血四溅,那名不知名的番子还未来得及叫一声疼,便直挺挺地摔下马车,滚到路边没了动静。
萧长宁脸上的惊喜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惶恐。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寒鸦展翅般从屋脊上跃下,稳稳地落在她的车上,就站在方才那名番子死去的地方,撩开帘子温声对她说:“臣救驾来迟,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那是……
“虞云青。”
虞云青道了声“臣在”,单手捞起还沾着血迹的马缰绳,轻而易举地将发疯的马儿制服,随即勒令马匹调转方向,朝北驶去。
萧长宁警惕道:“你要带本宫去哪?”
虞云青顿了顿,方道:“外头乱战未休,臣护送殿下去南镇抚司避难。”
他的语气仅是一瞬的停顿,萧长宁依旧听出了端倪。她拨开额前凌乱的发丝,将松散的钗饰拔下,冷眼望着虞云青的背影,了然道:“并非避难,你是想用我的性命来要挟沈玹?”
被戳穿了计谋,虞云青背影蓦地一僵,握着马缰绳的手紧了紧,不敢直视萧长宁的眼睛,只低声道:“太后懿旨,臣也是奉命行事……抱歉。”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疯了吗!”萧长宁强忍住心慌,怒道,“你们可知沈玹是什么样的人?本宫在他们眼中命如草芥,你竟然妄想拿一个弃子的性命去威胁沈玹?滑天下之大稽,本宫不愿同你们胡闹!放本宫下去!”
虞云青没说话,只是扬鞭抽在马臀上,加快赶往锦衣卫南镇抚司。
见没有商讨的余地,萧长宁攥紧了手中的金钗。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扬起手,金钗闪着尖锐的寒光,对准了虞云青毫无防备的侧颈……
“你力量不足,招式当以灵巧取胜,直取敌方要害。”
“于殿下而言,攻其心口或腹部皆不是上策,唯有颈侧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只需要你出其不意,轻轻一划,鲜血喷薄而出,对方顷刻倒地,便是想要呼救也来不及。”
沈玹当初的教诲如在耳侧,光是想起他的模样,她便仿佛积攒了巨大的勇气,可以直面危机,可以主宰死亡!
她猛地朝虞云青的侧颈刺去……
寒光迸射!
下一刻,一柄长剑横在了她的脖颈。
天不遂人愿,虞云青先一步反应过来,橫剑制住她,轻而易举地取走了她手中的簪子,苦笑道:“殿下这又是何苦呢?”
萧长宁紧绷着的下巴微微发颤,垂眼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剑刃,咬着唇没说话。
“臣保证不会伤害殿下,只需要殿下配合演一出戏。”
虞云青望着她的模样,终是不忍,撤回剑内疚道,“霍大人牵制住了沈玹的主力,然后臣会放出消息给沈玹,告诉他长宁长公主在南镇抚司手里。沈玹如若来救殿下,就必须分出兵力,这样霍大人才更有胜算,而赶来救殿下的番子亦会落入臣的陷阱,一网打尽。”
萧长宁红着眼,冷嗤道:“如果他不救我呢?你岂不是白白算计了一番?”
“如果沈玹选择放弃殿下,他一定会集中兵力夺回被锦衣卫占领的东厂。说实话,面对东厂这群杀人不眨眼的疯狗,霍大人并无胜算,所以提前在东厂埋下了大批火-药,只要沈玹夺回东厂,火-药爆炸,他亦会连同东厂一起被炸成焦土。”
虞云青道,“接下来,就看沈玹是选择东厂还是选择殿下,是选择死在东厂还是死在南镇抚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