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可以说,一个职工只要进了厂,吃喝拉撒睡等一切厂里都包了,他要结婚了厂里要给他分房子,那么厂里就要有工程部给职工盖房子,他生孩子要在职工医院,孩子大了要上子弟幼儿园、子弟学校,他退休了每月要来厂里拿退休金、他死了工厂要给他抚恤金、他如果是有指标的国家正式职工,他家里满18岁的孩子还可以顶替他来厂子上班……这就是所谓的企业办社会。
凌志宇是江城市率先打破企业办社会的人,在他的运作下,三纺的小学、中学、幼儿园、医院分别从企业中剥离了出去回归了社会……他又用了5年时间完成了职工生活宿舍楼的商品化改制。
现在再来看,当初老凌对企业改制的思路无疑是敏锐的,其想法做法都是极为超前和正确的,以至于直到老凌走了这么久后的今天,当年这些地方的人还都念老凌的好——他们被归到社会后,一切按事业单位走,他们的退休金比一直待在工厂里的人不知道高了多少。更不用说房子了,当时如果不是老凌力排众议坚持房改,现在三纺的工人有几个能买得起房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凌志宇最终得知了章建国和孙大为的改制意图后,想到几千工人就要买断工龄无业可从,老人落泪了,他开始写信给市政府给省长,阐述他的观点,操作上市有钱了就要反过来救三纺才对啊,怎么却要抛弃这个厂子和几千工人呢?
在最后一次参加市政府孙市长主持联同省技改委关于纺织破产的专题会议上,凌志宇声情并茂地恳请省、市两级领导能够采取他的方案,不要抛弃这几千个工人,他太动情了,说到最后老泪纵横。
孙大为却铁了心了,在年底如果能拿下来柏木公司的上市通行证,明年能正式挂牌,那么就能在他50岁之前,在他的从政履历上加上浓重艳丽的一笔,老凌这一闹,显得他很没有同情心,不考虑老百姓的疾苦,真他娘的让他恼火了。
只有凌郁桐知道,爸爸和章建国最终闹翻是因为股份的事——章建国和孙大为在操作公司上市的过程中,可以想像得到,上上下下求了不少人,欠了一些有背景有身份的人很多人情,他们想送一些干股给这些头头脑脑,这样既还了人情,同时也为以后再求人家办事打个好基础,既然人家帮着把股票破例上了市,用上市后的钱给人家一些好处也是应该的。
但是这一套理论在凌志宇那里却完全行不通,想当年,一个国务院副总理来三纺视察的时候,买几米毛料,老凌还真按人家领导说的,收了秘书给的钱,这些年来当厂长,老凌从来没给上面的任何领导送过礼,现在章建国要送干股其实就是送钱给那些人,那老凌怎么能同意?
然后,凌志宇就和章建国发生了第一次争吵,章建国也急了,他做了这么周密的一个局,不能崴在这脑筋死板不进油盐的死老头这里。
自己亲自提拔的人现在竟然和自己的价值观如此南辕北辙,凌志宇心里太憋屈了,他只能怪自己当初瞎了眼。很快,老凌就心脏病犯了住进了江城市人民医院。
柏木股份顺利上市,第一天的开盘价6.9元,收盘价14.8元,柏木公司成为全省国企改制的旗帜,章建国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了董事长,而直接操控这一切的孙大为,省技改处副处长前面的副字也终于拿掉了,还给他成功进军省委添了最后的一把柴,过了新年,他被正式升任为主管工业的副省长。
孙大为已经许诺章建国,下一届将提名他做江城市副市长,似乎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只有凌志宇倒在了这些光环璀璨闪耀之前。
凌郁桐知道,爸爸签署的最后一份文件就是章建国起草的分部分干股给几个自然人,这些自然人其实都是市、省、甚至中央一些头头脸脸人物的亲友,碍于党纪,他们还不敢公然索贿,这里面就包括凌郁桐认识的孙大为和章建国的几个朋友。她知道爸爸和章建国吵架和这件事有关,当时看着有爸爸手印的文件,郁桐的眼泪就模糊了双眼,落款日期是在爸爸去世前一天,郁桐能想象到当时爸爸是多么地违心。
但是,这份文件父亲是在怎样的情景下被按的手印,凌郁桐却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