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陆斐然就从自家的别墅里搬了出来,住进了奶奶的家里,所以他从十六岁以后的时光,都是和奶奶一起度过的。
陈菲有时候会来奶奶家里小住,给陆斐然带一些当下流行的衣物或者IT产品,但更多地时候,陈菲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做。
然而,不到一年,奶奶也去世了,家里的人就这样一个个的从自己的身边消失了,离别和孤独的触感,久久的包裹着他的心。
从奶奶葬礼回来的那一天,陈菲在陆斐然的房间里坐了很久。
她坐在床沿,陆斐然就搬着一把小椅子,乖巧的坐在陈菲对面。
陈菲拉起陆斐然的手,那双手好瘦,骨节分明的让人心疼。陆斐然从小就体弱多病,很多时光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所以在同龄人的身上还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的时候,陆斐然就已经是消毒水的气味。
房间里光线很暗,陈菲的眼睛却很明亮,不多时,那些明亮的星星就一颗一颗从她的眼睛里滑落下来,划过她的脸颊,砸在脚下那个昂贵的地毯上。
无声。
陈菲说,“斐然,陆家就剩下你我二人了。”
陆斐然恍惚的点点头,他咬咬嘴唇,有点儿细细碎碎的疼痛就从牙齿间蔓延开来,不是梦,是真的。
陈菲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头发很软,像是一只小猫,“你怕吗?”他问。
陆斐然摇摇头。
“对不起。”陈菲说,她说对不起,她想要抒发出自己心里所有的愧疚和亏欠,但更多的却是以退为进:“你要报仇!替你爸爸妈妈,替你叔叔,替整个陆家。”
这是陈菲最后一次在陆斐然面前提起叔叔,她提起爱人时候的眼神,陆斐然至今的记忆深刻。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深情。
然后,陈菲攥住了陆斐然的手:“你和你叔叔长得真像。”
陆斐然对于异性的抵触,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他不想陈菲失去支撑。
从十六岁以后,他总是下意识地拒绝接触异性,拒绝和女孩儿成为朋友,甚至拒绝在校园里和女孩儿并肩而行。
即便是现在,在他的会计事务所里,也依旧没有女性,清一色的男人,在下属抱怨只有“男女搭配,干活才不累”的时候,陆斐然总是不理会,在他看来,这样才适合工作,看上去就干净利索。
这十多年里,身边只有陈菲这一个女性,而她却总是耳提面命——报仇!
为了这个家族,陆斐然从十六岁起就努力的向上爬,抗争着无能为力的抗争。
而陆斐然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挣扎,就是十多年。
很多年少时候的习惯,变成了爬在生活这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的虱子,现在的陆斐然已然是千疮百孔。他睁着眼睛生活着,想要看清这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用力的提防,不想要再次触碰到每一个生活里的陷进和坎坷。
只是越闪躲,却越是欲盖弥彰。
很多未曾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匍匐在远处灌木丛里的洪水猛兽,等着你放松警惕,然后扑上来咬住你的脖颈,至你于死地。
所以,对于陆斐然来说,丁一一应该是他人生中一个巨大的意外,却又像每天照常升起的太阳那般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