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而且被同是人类的同伴给当做食物吃掉了……原因可能是没有食物,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这样做。
只有这个解释说得通,头骨上的那些奇怪伤痕,有的是致命伤,有的则是杀人者为了砸开头颅吃死者的大脑凿打留下的。第四个第五个头骨被砸成那样,就是把大脑吃了。
第五个头颅是被活着的人摆在那里的,周围三个动物的尸体不是某种习俗,也不是邪恶的宗教仪式。联想之前发现的尸骨,那些尸骨附近也有动物的尸骨。很明显,这个头骨和之前的头骨是故意和动物的尸骨放在一起的。不是动物骸骨放在人的尸骨旁边,而是人的尸骨扔在了动物的尸骨旁边。为什么?这些死者是食物!所以和同为食物的动物的尸骨扔在一起。这样,那些残存的肢体骨骼为什么会有烧过的痕迹就能解释了……
“够了。”我打断他,说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认为编这种故事有意思吗?而且,你要是编的好也就罢了,可这个故事……人吃人,除了恶心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形容词。”
十七岁的杀人犯双手做出倒塔形的手势,心理学上说,这种手势是一种肢体语言,代表着做手势的人很自信。他说道:“我讲的故事是一件真实的故事,不是我想象出来的。”
我白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鄙夷的目光,语气也有一些嘲讽:“我怎么没听过,我根本没见过凶手吃了五个人的凶案!案子里比东北虎还体格还大,能咬碎骨头的鬣狗不可能存在。这个故事编的太离谱了!”
十七岁的杀人犯冷笑一下:“好了,我知道你在心里骂我,这根本连案件都算不上,也根本连推理的必要都没有,这几个头骨的主人一出现你就猜到是被杀死的。我也承认,这根本不算推理题,一来太明显了,二来……我隐瞒了这个题的部分真相,还说了谎,而且说了不止一处。”
“谎话1,这些头骨不是在一个山洞中被发现的,而是来自于不同的发现点。123号头骨来自北京的一个山洞,其他骸骨来自国外。甚至,几个骨头被发现的时间都不一样。”
“谎话2,确实存在和东北虎一样大的可以轻易咬碎人骨骼的鬣狗,只不过它们老早就灭绝了。”
“谎话3,不存在冒险者,非要说的话,冒险者其实是一群考古学家。”
“隐瞒真相方面,我隐瞒了死者的死亡时间。我说的故事确实发生过,而且真的发生在很久以前,久到什么程度?五个死者,123号死了五十万年,45号死了一二十万年。五个头骨不是简单的头骨,而是头骨化石。明白了吗?死者是原始人,凶手是原始人,人类的祖先。”
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他故事里的那些死者,都是以被挖掘出的原始人头盖骨为原型创造出来。经过考古学家的研究,种种迹象表明,这些原始人不是死于意外、疾病、更不可能是自杀,而且被同一部落的人杀死的。至于原因,是食物缺失,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用石块在背后偷袭砸死同类,然后用石斧石矛之类的工具解刨掉尸体,用来填饱肚子。考古学家已经有证据证明,在蛮荒时代,尤其是食物匮乏的时期,原始人确实会发生人吃人的现象。
“所以呢?”我看着眼前这个十七岁的杀人犯,我完全不知道他在思考一些什么东西。
他低着头,声音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感觉,那种喉咙塌陷四十五度的低沉性感的感觉。
“呐,王警官,我不知道考古学家给出的原始人吃人的事情是真是假,估计是真实的。我在想,第一个为了生存杀死并吃掉同类的那个原始人,就是现实版的‘该隐’,人类的第一个谋杀犯。所以……人类在原始社会,那种蛮荒时代,就已经学会杀人了,这样说可以吗?”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这个人的思维方式太奇怪了,明明知道他的话是错误的,但是又感觉确实还有那么一些道理。
十七岁的杀人犯依旧低头,微笑着:“最初的人类学会用火,我们现在也在用火;最初的人类学会制作工具,我们现在也在制作工具;最初的人类学会穿衣,我们现在也在穿衣;最初的人类学会相互合作,我们现在也在相互合作。总之,最初的人类学会的东西,我们都继承并发扬光大了,人类能成为万物之灵,就是因为人类懂得学习和继承。这样的话……”
“人类最初学会的谋杀……现在的我们……也会谋杀!!!”
十七岁的杀人犯终于抬起头,看着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我,脸上挂上了阳光灿烂的笑容,就像完成了一个恶作剧的孩童流露出的灿烂的笑容。这就是他对于我最初问题的阐述,我问他为什么杀人,他的回答是,谋杀,是横跨整个人类文明史的人类本能!杀人犯的阳光灿烂的笑容,这种反差……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
说完,他就转身跳了下去,我离他只有七步远,来不及赶到他的身边。但是,我能想象的到他从高楼坠落的全过程。
他从高楼坠落,他的耳边可能会涌入呼呼的声音,那是在空中划过空气的声音。而他从楼顶完美地落了下去,在空中划过一条美丽的抛物线后,又在地面用一个十七岁的花季生命,绽放出一片美丽的血花。那片血花太过妖艳,绽放于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具体时间不清楚,我的物理学得不好,算不清一个脆弱的生命消逝的时间。
只是……他本人的感觉中,那一瞬间被无限延长,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犹如一片枯叶,摇曳着飘过一层接着一层的楼层,他没有在空中飞翔的想法,只是做累了绿叶,身体里的叶绿素不再足够支撑着他继续活下去,他忽然有了想到地面上歇一歇的想法。当他的身躯接触到地面时,妖艳的鲜红的温暖液体从他的身体里迸溅出来……有过一个摄影师,扑捉过一滴牛奶落在地上,迸溅出王冠的形状的画面。放在这里的话,地面上会有数不清的鲜血迸溅出的王冠。
他在坠楼的过程中在想什么?回想过去对不起的人?为自己的罪行忏悔?或者是后悔自杀?觉得还是坐牢好一点?又或者是在憎恨这个世界?诅咒着逼的他走到这一步的人、事、物?我不是他,我问自己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也没有了让他回答的机会。
我站在楼顶,向下望去,他殷红的鲜血挥洒在惨白的雪地上,画成了一副雪原红梅的孤芳自赏图。新闻报道中,他被描绘成一个运筹帷幄不可一世的犯罪天才,可真实的他,我们又能了解多少?也许只不过是一个孤独的发了疯的,在这个混蛋的世界找不到存在价值,丧失掉做人资格的可怜鬼吧。
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东西可能会在我们的人生中迟到,但他一定不会缺席。你以为我说的是他妈的正义和公平吗?我说的是每个人拥有的死亡结局!
这就是死亡……一瞬间……生命凋零的无奈,来不及阻止也来不及挽留。无论死者的好与坏,生命逝去伴随的总是惋惜,那一瞬间的凄美,绞尽脑汁也描绘不出它的万分之一。
我准备离开,雪下的更大了。看一下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整。关门雪,下一宿,看这个架势,明天早上雪才能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