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不来,卡在了原地。
只听陆沅君嗤笑一声:“此之谓笨蛋。”
黄汀鹭毕竟是少年,即便想要出家,脾气仍旧急躁。
“你骂人!”
陆沅君点头:“对,我骂你了。”
仿佛怕少年没有听清一般,陆小姐补了一句:“大笨蛋。”
黄汀鹭紧抿着双唇,气的面色铁青,这会儿也不想着出家了。他走回吴校长的桌前,将自己的书包收拾妥当,跟在了陆沅君的身后。
“我倒要听听你的课有什么玄机。”
陆沅君耸耸肩:“走,今天给你开一对一小课堂,我带你逛窑子。”
吴校长灌了一口苦酒,滑入喉头的辛辣叫他不由的热泪盈眶。
“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前朝的皇帝都死了好些年,怎的运城还有人留着辫子呢?
陆沅君皱着眉头瞧向说话的人,老头子身形是一种极不健康的消瘦。他说话的时候,鼻孔里,舌苔上有浓重的绿色。陆沅君知道,那是鼻烟瘾大的人会留下的痕迹。
老头子说完这句之后,拽了一个斜眼儿的后生上来。这后生跟他爹一样,鼻孔舌苔里绿油油的一片。
“我这小子,别瞧着眼神儿不行,对待媳妇那可是一等一的好。”
老头子满脸得意,把自己的儿子推到前头,继续道。
“家里头三房小妾,都被他宠上天了!”
斜眼儿后生的黑眼珠子看着门外的方向,但实则目光所及却是陆小姐。
陆沅君和陆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家里头三房小妾还上门求亲?
也就是欺负陆家司令刚死,不然一人赏一颗子弹,你们下棺材里做美梦吧。
这个糟老头子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不住的说着自己儿子的好。
“陆小姐嫁过来,定是天天享福的!”
见陆家母女孤苦伶仃站在那里,被糟老头子气的脸色煞白也没个依靠,后头的人们也活泛了起来。
纷纷挤上前,推开了说话的老头子,给陆沅君介绍起了自家的儿子,侄子。
陆司令刚走,府内还在丧期。陆夫人穿着一身的黑,耳朵上却没有摘下司令送给她的红宝石耳坠子。
因着火气升腾而起,陆夫人的红宝石耳坠子随着主人晃动起来,正要上前与这些人理论。
陆沅君按下了自己的母亲,给了她一个眼神,自己缓步朝着众人走去。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一个挨着一个,打量起了这些与她岁数相差无几的年轻人。
每当她走过一位的时候,年轻人的长辈就会叨叨叨个不停,在陆沅君耳边嗡嗡嗡的说着自家子侄的好,希望能入了陆小姐的眼。
陆沅君的脚步未停,越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朝着最初上前的那位,鼻孔舌苔绿油油的父子走去。
走到他二人跟前后停了下来,陆沅君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那斜眼儿后生的黑眼珠仍没有落在陆沅君身上,歪歪斜斜的不知放在什么地方,可当陆小姐笑起来的时候,斜眼的后生也跟着乐了。
“郎才女貌!”
那糟老头子昧着良心,大声喊道。
他还以为陆家小姐看上自己儿子了呢,兴奋极了。嗓子因着情绪激动有些刺痒,他咳了一声,卡了口痰扭头吐在了地上。
常年吸鼻烟的人,痰液也发绿。
陆沅君对老头子粗俗的举动不置可否,笑嘻嘻的将手探进了包中。
老头子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陆小姐不用准备什么礼物,只要嫁妆备好就成了。”
陆沅君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因着老者的劝阻就停下,她面上笑意更浓,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是眨眼之间,老者忽然觉的额前一凉。
等他反应过来,前额上已经抵了一把冰冷的枪。
“我爹死了不假,陆家没儿子也是真的。”
陆沅君给枪上膛,动作熟练,像是早已练习过无数次一般。
“可并不代表我娘俩儿就任人宰割了吧?”
老头子对上陆沅君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不知怎么就跟陆司令的大小眼儿重合起来。
方才还觉得指不定是陆夫人偷人才生出这般模样的闺女,而今一瞧,陆家小姐身上还真有陆大头的影子。
起码这股子胆大妄为的野,换了寻常人便做不出来。
然而陆沅君的枪口并没有让对面的老者屈服,老头子咧着嘴,说话时陆沅君能清晰的看到他舌苔上的绿色。
“小丫头,你吓唬谁呢。”
老爷子根本不怕,若陆小姐真敢开枪杀人,他今日就算是死,也值了。
他甩了下头,垂在身后的辫子打了个转,缠在了脖子上。
“要是不敢开枪,就收拾好嫁妆,等着花轿上门吧。”
陆沅君面上一僵,她的确不敢开枪,杀人哪有说的轻巧。就算是敢,枪里也没有子弹。
都说横的怕不要命的,陆沅君今日还真是遇上对手了。
但此时此刻是不能怂的,只要她稍稍显露一分怯懦,日后连叫花子都能踩陆宅的门槛了。
只见陆沅君镇定自如,正待继续放狠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陆沅君拉长脸,右手稳稳的握着枪,转头朝门外看了过去。
难不成父亲手底下那些团座们,眼下就打算撕破脸皮来欺负她母女了?
耳边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这声音辨识度极高,是丘八们的皮鞋底子踩在地上时发出的。
视野中出现了一队扛枪的大兵,踢翻了院落中一口又一口的红木箱子,谁家的小厮敢上来拦,立刻便被枪口顶住。
陆小姐手中的枪或许没什么威慑力,可若是被穿着军装的人用枪指着,腿是立刻便会软的。
一个身量高大挺拔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因着他逆光前行,陆沅君一时竟然没有看清他的脸。直到来人进了屋,停在了她的身边,陆小姐才认出了他。
正是前几天连个消息都没留便离去的封西云。
封少帅从腰间掏出了自己的佩枪,撞开了陆沅君的那一把,抵在了老头子的前额上。
“你猜我敢不敢开枪呢?”
方才对着陆沅君还一副不怕死模样的糟老头子,这会儿腿软了不说,怕是只要封西云再多说一句话,就要尿裤子了。
陆司令占了运城十余年,城中无人不识。可陆司令毕竟是扛大包的出身,眼界短浅,占了运城之后便没在扩大自己的版图。
封家的老帅就不一样了,是早些年的官派留学生,胸怀大志。带着军队走过了华夏的大半版图,若不是他得了花柳病,指不定过几年都当上大总统了。
故而封家父子的名声要比陆司令更大些,加上这几年封西云隔三差五的上报纸,运城人对他几乎是无人不识。
听闻封少帅铁血手腕,老头子可不敢在封西云面前造次。
当即双手举过头顶,偷偷的往后挪动步子:“天下哪有少帅不敢做的事呢?”
封西云的枪追了上去,仍旧抵在老者的脑袋上。
环顾了堂屋内一周,他挑了挑眉头,开口道。
“诸位,凡事总有先来后到。”
封少帅眼神冰冷,带着上过战场的人特有的绝情。
“陆伯父在世时,已经将沅君许给我了。”
顿了顿,后头的话几乎从封西云咬紧的牙关了蹦出来的。
“兴许是吊唁会上我没有说清楚,让诸君身后的那些人起了误会。抬着你们的东西回去,跟他们说说明白。”
封西云收回枪,将其别回了腰间的枪套里,站在了陆沅君前面,将她挡在了身后。
“天色不早,诸位可要留下吃饭?”
虽说的是问句,可但凡长了眼睛,长了耳朵的,也没有谁敢答应留下。
于是不久前气焰嚣张的豪绅们,此刻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拽着自己的儿子侄子就往门外跑。生怕慢上一步,就被传说中铁血手腕的封西云给一枪崩了。
才一会儿的功夫,屋内便空了。那舌苔鼻孔绿油油的父子,也连跑带爬的离去。
封西云见着众人离去,收起了面上的冷漠,转过身来邀功一般的看向陆沅君。
“吓着你了?”
不等陆沅君回答,陆夫人先走了上来,双手拽着封西云,可劲儿的晃了几下。
“嗨呀,西云你来的刚刚好。”
封西云顺着丈母娘,任由她晃着。
陆沅君把母亲拽了下来,面上表情没有丝毫的松动。
“你真的会开枪么?”
方才那糟老头子,恐怕是被父亲手底下的团长授意。但真要论起了,却也罪不至死。
都说如今的司令大帅们不把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陆沅君对上诸多来求亲的人没有畏惧,可持枪的封西云却叫她害怕。若那老头子强硬些,封西云是不是就真的开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