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您、您没事吧……”
看着听罢这一连串的噩耗瞬间身子一晃的九姐儿,水湘吓坏了,赶紧扶住她。
九姐儿脸色苍白的喘息了好久,才摇摇头。
“我去给您倒杯水吧。”水湘又道。
九姐儿却又再次摇头,凝眉沉默片刻,却又问起她宫里昭和帝驾崩的情况,
“呃,这个……我也没多顾,我正向一个姐妹打听慎刑司大火的事,就听光明殿那边闹腾起来,抓了个人问了问才知是这事,那个姐妹走了,我也就匆匆回来了,回来时见那信官正在挨着宫通秉,估计一会儿估计一会儿就会鸣炮敲丧钟,这汴州城里也就人尽皆知了。”
水湘很纳闷王妃关心的为什么是此刻宫里的情况,而不是慎刑司大火之事,王爷下落不明,王妃这会儿担心的不应该是王爷吗,但纳闷归纳闷,她还是据实答道。
九姐儿听罢又是一阵沉默不语。
“要不……王妃,我再潜进去看看,这会儿里面正忙乱着,防守应该很松泛。”水湘又义不容辞的道。
“不用!”谁知九姐儿听罢却是摇头,微微沉吟,然后又看来她道,“不过……还需你走一趟,不过并不是去宫里,而是出城。”
“出城?”水湘一愣。
“是!”九姐儿点头,满脸郑重,“去城外大营见荣将军。”
“荣将军?”
“取纸笔过来,我书信一封,你只要帮我交给他就好!”九姐儿又道。
水湘虽然还是满脸惊讶,但还是即可取了纸笔过来。
九姐儿飞快的书信一封,然后又拿出原来杨国丰送她的那一串钥匙上的一方印章,盖上,叠好,交给水湘。
“水湘,劳驾!”之后九姐儿又看了她诚恳的道。
“王妃这是哪里话,还请王妃放心,水湘定不辱使命。”水湘郑重应允。
九姐儿则是点点头。
水湘走后,九姐儿又迅速唤了青杏进来,“跟我去一趟五夫人那里。”
“这会儿?”青杏一愣。
九姐儿未多说,只是转身抓架上的外衣。
青杏见了,赶紧抢先一步将那外衣抓在手上,然后帮她披上,然后主仆两个一起向着五房而去。
小杨成已经睡了,云映雪正在灯下翻着账本,听丫鬟说王妃过来了,先是一阵惊异,然后赶紧迎出去。
“四嫂,来,快请坐。”看九姐儿面庞肃然,云映雪一颗心顿时紧张起来。
九姐儿看向一边伺候的丫头。
云映雪即刻会意,转头对那两个丫头点点头。
那两个丫头转身推出去了,然后还将房门掩好。
等屋子里只剩了两人后,九姐儿立刻将水湘探听来的事简明扼要的和她说了。
听罢,云映雪自然脸色大变,嘴唇哆嗦,“你说、说五爷他们……”
“五弟妹,如今不是悲痛之时,因为不管他们是生是死,我们还有这府上一帮老小要顾。”九姐儿见了,赶紧一把抓了她的手道。
云映雪一愣。
“五弟妹是聪明人,自然应该想到这事情不简单,这两件事之后这汴州城里、这朝堂之上一定将有更大的风云。”九姐儿赶紧又道。
云映雪再一愣,然后点头,脸上已经满是凝重。
是啊,杨家的人除去了,昭和帝死了,下一步那帮处心积虑的人自然要夺的就是那皇位。
而杨家,自然是必然被波及到的,哪怕五爷他们如今生死未卜。
“只是……四嫂,我们……又能做什么?”她恐惧忧心眼前这状况,但却实在想不到该做什么才能自救。
“趁乱连夜逃出去!”九姐儿缓慢却又坚定的道。
“啊?”云映雪吓了一跳。
“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这一条路。”
“可是又该如何呢?外面那些官兵还守着呢,就是我们真逃出去,该投奔谁呢?”云映雪又问。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因为我想你帮我。”九姐儿又道,然后又缓缓说出了她的计划……
“姑丈作为提督,要想弄张出城手谕和一时半会儿调开这些官兵当然都不是问题,可是他一向不喜我,更因表姐之事恼我,又怎么可能为我犯这个险……这个肯定不行。”不过云映雪只听了几句,就已经频频摇头。
“你听我说,”九姐儿赶紧又道,“他不犯也得犯,因为这会儿他已经无从选择。”
云映雪微怔,然后看了她点头。
确实,作为与太子团结的一派,这会儿绝不会因为他不想犯险就能择清静。
“至于投奔谁,我也已经安排好,城外的荣将军会暂时安置我们,我已经让水湘送信给他了。”然后九姐儿又道。
因为边境安定,前些日子荣岩带了一些兵马回来,一是述职,二就是奉了家里的命令议亲。
只是回来的这些时日,杨国丰都有事缠身,没空和他细谈,他也就暂时让人马驻扎在城外的大营之中。
刚才让水湘送过去的那封信,正是说了此事。
当然,除了这事之外,更是将如今朝堂上的风起云涌描述了一番,相信,看了她的信,那荣岩会知道该如何做的。
听她已经将一切都计划好了,云映雪自然连连点头。
派去单家送信儿的人选当然非杨凡莫属了。
虽然杨凡的功夫并不如水湘高强,但若是真找两个同伙打掩护,想不被外面的官兵发觉偷偷溜出去还是能做到的。
两人将杨凡叫过来正商量此事的时候,就听外面想起了此起彼伏的鸣钟声。
自然是宫里一切已经备好,将昭和帝的死昭告天下了。
云映雪禁不住看向九姐儿,九姐儿则是对她点点头。
这会儿倒也是时候,汴州城的人们知情了,自然又是一番忙乱。
为了促使那单提督帮忙,九姐儿没忘了吩咐杨凡打出孟老太妃的名号。
杨凡走后,云映雪便秘密差人去备车马,而九姐儿则匆匆去了太和堂。
孟老太妃本来已经睡下,但被那丧钟敲醒了。
老人有些难以置信,正在吩咐罗妈妈想法去打探。
“母亲。”九姐儿不待人通秉,就直接进屋。
见了她,孟老太妃先是微微惊讶,但很快就一脸凝重。
老人挥手让罗妈妈出去,然后又看向她,“丰儿媳妇,出了什么事?”
九姐儿没说话,只是跪下,“母亲,紧急时候,还望母亲能挺住。”
老人的脸禁不住泛白,深吸了还几口气,才对她点点头,“你说吧。”
不知是做了这番建设,还是老人也知道此刻不能有事,听了九姐儿的话后,老人虽然脸色一片惨白,但好歹还是没有昏厥过去。
九姐儿又将她和云映雪刚才商量的事说给老人,老人听了则是连连点头,“丰儿媳妇,你做的好,做得好,我是不中用了,好在有你和庆儿媳妇。”
之后那安排好车马的云映雪过来了,婆媳三人又合计了一番,接着九姐儿和云映雪两人又各自去了三房和新逸轩,通知小严氏和杨慧儿。
听了事情的大概,小严氏自然就又是一番哭天抢地,好在九姐儿在选择过来三房时就想好了对策。
“你哭吧,我们已经都准备好了,一会儿走时别怨我们不等你们母子。”
一句话,即刻就让小严氏止来哭,赶紧去叫醒了两个大儿子。
怕她弄出的动静太大,九姐儿又说了几句耸人的话威胁了,最后吓得这个一向高声的家伙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看上去到真贤淑了不少。
九姐儿这才回房,喊了史嬷嬷抱了小杨梓,又让巧环抱了小杨冲过来,然后再次去了太和堂。
他们到的时候,该到的众人已经全部到了,包括巧香和她生的女儿福姐。
孟老太妃自然又对众人一番肃然郑重的交代。
子时中,围在杨府的官兵终于撤去,两盏茶的静寂之后,杨府的大门被打开了,然后悄悄驶出了几辆黑色的平头马车。
马的蹄子都被处理过,行过处并无声响。
那几辆马车出了门一路往西,直向城外方向而去。
白驹过处,月上中天。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就听一阵马蹄踏地声响起,然后就是一队人马行到杨府门外,迅速将杨府包围。
当看见那敞开的大门时,领头的官兵迅速下马,蹙眉望向里面,“跑了……”
“跑了?”素恒宫的某处内殿里,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夜色的男子转过头来,看来跪在面前全副武装的御林军统领石铁信。
“是,都是卑职统调不严,才让这奸人有空子可钻,还请王爷赐罪。”那石铁信垂下头。
欧阳健那看向他的眸子里不由闪过一抹冷光,但不过转瞬即逝,然后上前,俯身亲自扶了他起来,“这又怎么怪你,是杨家那般女眷太狡猾吧,不过这倒也不足为患,杨家那帮男人已经死绝了,她们还能成什么气候,好了,这事就先到这里,如今我们还是先尽快控制这皇宫和汴州城为妙。”
那石铁信自然感激至极,“还请王爷放心,这皇宫和汴州城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欧阳智听罢不由笑了,“是吗?那太好了,如果本王真能成了这番大事,绝对不会忘了你们这帮有功之臣。”
“谢王爷!王爷定能成这番大事。”石铁信立刻又道。
“哈哈……”欧阳智自然高兴,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进来,躬身禀道,“王爷,刚才崇政殿那边来报,那边已经安置妥当,只等您过去了。”
“哦,好,本王马上就过去。”欧阳健点点头。
昭和帝的灵堂设在崇政殿。
此刻虽然是深夜,但崇政殿里却是灯火通明,灵柩停在一片肃穆白色中,底下哭声不绝于耳。
大敞的殿门处,一身孝服的欧阳健,在一众内侍随从的簇拥下飞奔而入,然后扑倒灵柩前大哭,“父皇,您怎么走的如此急?也不等等儿臣,儿臣未能见您最后一面,更未能尽孝与您呀……”
他一边哭着,一边拍着那灵柩,看上去十分悲痛。一边那些或真或假痛哭的人声音也不由随着更响亮了些。
“皇儿呀,别哭了,保重身体,你父皇走了,但还有这祖宗基业要打理,这家国要兴,你若是哭坏了身体,这些重任又都交给谁呀?”这时一个浑身缟素的美妇从宫妃女眷那一列走出来,过来搀扶这欧阳健。
正是那蓝贵妃!
她这一声后,那些哭声忽然就顿了,灵堂之上莫名的安静下来。
“是啊是啊,皇上突然崩殂,这宫中朝野诸事,还有皇上的丧仪自然要有人料理,还请成王爷保重身体,以便能主持大局。”沉寂了片刻,另一边群臣男眷堆里也有一个声音接口道。
不是别人,正是这欧阳智的王妃常氏的兄长,吏部尚书常思明。
“众位说是不是呀?”那常思明说完还转向身边几位问道。
“是……”
有人附和,有人点头,还有更多的人沉默不语。
欧阳健见了,暗暗冷笑。
这般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不过……呵呵,他才不怕,如今大权在握,还怕这般人不臣服?
只是还需一个契机而已。
想着,他不由看向一侧的小路子。
那小路子对他点点头,然后转身悄悄走了。
工夫不大,这崇政殿灵堂里又迎来了另外一个人,太子欧阳智。
不过欧阳智来的方式却与欧阳健截然不同,一向温和有礼的他是提着长剑入内的,后面还有着一帮看上去满脸无奈的追赶他的御林军和内侍。
众人见了,不由惊骇。
“皇兄,你这是做什么?”那欧阳健见了,立刻起身问道。
欧阳智却并不理他,而是看向正中那灵柩,然后直直跪了下去,“父皇,儿臣来晚了……”说着,悲恸落泪。
“皇兄,节哀顺变。”那一边的欧阳健上前劝解他,还作势要来拉他。
“欧阳健,你为什么让人拦着我不让我来见父皇,害了父皇,你还想一手遮天不成?”却没想到那欧阳智却反而用剑尖指向他。
“皇兄,”欧阳健赶紧退后一步,颇有些苦口婆心的道,“你这是干什么?父皇灵前,你还是快将剑收起来吧。”
“伪善!”欧阳智不收剑,反而冷冷送他两个字。
“皇兄还在恼我不让你来见父皇吧,其实这根本就非小弟本意,禁了皇兄的足是父亲生前的命令,但父皇突然就这样驾崩了,诸多事宜,千头万绪,小弟又哪里顾得上这事,再加上这班奴才不懂变通,才有了这番误会。”欧阳健依然和颜悦色。
“你还真是越来越会装模作样,明明就是你害了父皇,还在这里花言巧语,欺骗臣民。”
看着欧阳健这幅嘴脸,欧阳智禁不住愤恨之际,真想将手中长剑刺穿这人胸膛,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心。
虽然这蓝家,确实是父皇扶植起来与杨家分庭抗礼的枪,但对于欧阳健这个儿子,父皇却是真的喜爱。
不管府邸,王妃,甚至日后封地的计划,都想着给他最好的。
却没想到,这忘恩负义的人,竟然背弃道义,丧尽天伦,弑父弑君。
他替父皇不值,却更恨这贪婪小人。
“皇兄,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我刚刚才到的宫里,又怎么可能是我害的父皇。”谁知那那欧阳健不仅不认,还一脸振振有词模样。
“说不是你害的,那你敢不敢在父皇的灵柩面前发誓?”欧阳智禁不住眼眸,一指昭和帝的灵柩。
“皇兄,我当然敢?又有什么不敢?”那欧阳健闻言也看一眼那灵柩。
“那好,我让你此刻就发誓。”欧阳智又逼他。
欧阳健看他一眼,然后上前就一脸磊落的要发誓。
“太子爷,王爷们,各位大人,奴才斗胆,想说两句可以吗?”但这时,忽然众人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众人一愣,回头,目光就落在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太监身上。
鸿胪寺卿王福恒大人,也就是这次丧礼主要司仪人之一,看一眼欧阳智和欧阳健,又看一眼众位大人,不见有人反对,然后道,“你是哪个宫的?想说什么?”
那小太监跪下,先对着昭和帝的灵柩重重磕一个头,然后才道,“奴才的是奉宸苑的,今日来这里说的主要是报一件大事。”
“大事?”
“是,就是……就是来举报太子殿下谋害皇上。”那小太监又道,然后还一指欧阳智。
“啊……”众人一愣。
“你受了谁的指使?想污蔑我吗?”欧阳智则是冷笑。
这欧阳健花样还真是多……
“皇兄,怎么,不敢听他说?”一边的欧阳健也笑。
“那你就说说看。”欧阳智看向那小太监。
他那冰雪般锐利的眸子,禁不住让那小太监一颤。
“说吧,放心,实话实说,没人能将你怎么样?”欧阳健也看向那小太监。
“傍晚时,奴才……在东宫墙外侍奉花草,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要用剧毒药毒害皇上,奴才偷偷从狗洞钻着看了一眼,竟然是太子,奴才当时吓坏了,赶紧跑回屋子去,钻到床底下,但后来想着不对,应该去告诉人,就出来了,谁知……谁知皇上已经驾崩了,这会儿听太子殿下竟然冤枉成王殿下,实在觉得看不过,所以……就来说出实情。”那小太监这才又畏缩的道。
众大臣听完这话禁不住面面相觑,欧阳智则是冷笑,“你这谎话编的也太没水平了点吧,既然你说在墙外听的,那就细说说是哪堵墙外,那狗洞又在哪个角落?我和谁说要用剧毒去毒害父皇?”
那小太监闻言卡了壳,却依然嘴硬,“奴才忘了,不过……不过这绝对是真的……”
众人闻言禁不住纷纷蹙眉,那欧阳健却脸不红心不跳,依然悠闲自若。
欧阳智禁不住握握拳,然后转向一边站的几个太监侍卫,“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的狗奴才带下去,好好审一审,看看是谁指使他这般作为的。”
但没想到的是,作为太子的他,一言吩咐,竟然没人动。
他又看向那几人,那几人不是装作没听见,就是垂头。
明明刚才他听的消息执意要来灵堂这般时,那帮侍卫虽然也是阻拦他,但却并没有撕破脸的,所以他才有机会来这里……
他的心尖禁不住一跳,猛然醒悟到中了这奸人之计。
但已经晚了——
“来人,将这个弑君弑父、又带着凶器大闹灵堂的歹徒拿下,关进地牢。”那欧阳健忽然转向一边的几人吩咐道。
听得他这话,不只那几个人立刻上前,门口处更是涌进许多拿着利器的御林军侍卫,凶神恶煞的,将欧阳智团团围住。
灵堂内瞬间人人自危,一时大乱。
“欧阳健,你想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欧阳智禁不住紧紧握紧手中长剑,怒斥他。
“皇兄,有什么话还是一会儿留到对三司去说吧。”欧阳健语毕,对这那些人一挥手。
那些人立刻挥舞着武器冲向欧阳智。
欧阳智自然不甘心,负剑顽抗,但无奈敌众我寡,很快就被制住。
欧阳智冷冷的看着那欧阳健,但还是很快被带下去了。
欧阳智被带走后,欧阳健则是看向群臣堆里一个从头到尾都未低头、怒目看着这一切的大臣,问,“白大人,你觉得本王这样处理这弑父弑君的太子殿下可有不妥?”
“当然不妥,成王爷这样未免草率。”那人立刻答道。
刑部侍郎白建轩,为官清廉,敢于直言。
因为今晚昭和帝要处理慎刑司大火之事,被传召来,却没想到大火之事未究,又侍奉帝驾崩,所以又留下来,当然也目睹了刚才这一幕,一向正直的他自然早于愤怨与胸。
“草率?”欧阳健笑着,猝不及防间,忽然顺手抽出身边一个身为手中的剑,猛然刺向那白建轩。
“噗——”
文官,再加上并无防备,所以那长剑一下子就没入那白建轩的胸膛,血花飞溅中,连一声都未出,那白建轩就已经倒在地上,死于非命。
“啊——”
女眷那边吓坏了,惊叫连连。
那挨着白建轩跪得几个大臣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慌忙避到一边。
“拉下去,扔到乱坟岗喂狗,这人伙同太子殿下谋害皇上,这般惩治也是便宜他了。”那欧阳健一边将剑上的血迹在那白大人身上抹尽,一边吩咐那些侍卫道。
“是!”那帮侍卫很快上前,将那白大人的尸首清理出去。
这一招杀鸡儆猴后,那般大臣们自然不敢再有异议,都垂着头,尽量减少存在感。
欧阳健瞥众人一眼,英俊的脸上浮起阴鸷又得意的笑。
就在这时,忽然那小路子又匆匆现身在门口,在门口略作犹豫,然后才悄悄进门,低叫一声,“殿下……”
欧阳健看向他,对他点点头。
那小路子立刻凑近那欧阳智,附在他耳边,轻声几句。
欧阳健听罢先是目光阴冷的一闪,稍后忽然就看着那小路子大声的道,“你这奴才,倒是个老实忠厚、为皇家名声着想的,只可惜有些事岂是你能瞒得住的。”
那小路子一愣。
那欧阳健却已经看向众人,“知道父皇驾崩这样的大事,皇后娘娘为什么未出面吗?”
群臣茫然。
“刚才有人去惠安殿请她,她和她的贴身护卫都不见了踪影,已经逃了。”
“?”群臣惊愕。
“看来父皇之事,参与之人不只我那位皇兄,还有皇后娘娘,如今更是畏罪潜逃。”欧阳健又缓缓道。
“真没想到贵为皇后和太子,却因小小龃龉谋害帝王,真是良心散尽,忘恩负义,不应该呀。”这时那常思明又接口道,语毕又看向身边众臣,“各位说,是不是?”
“是!”
“当然!”
他身边群臣又哪里敢说不,赶紧纷纷点头附和。
那蓝妃见了,立刻向儿子投来赞赏的目光。
一边的小路子,则悄悄的对欧阳健谄媚的比出大拇指。
那欧阳健却是微微一笑。
真没想到,这杨皇后竟然被玄武教的高手救走了。
不过这倒也不怕,反正欧阳智在他手里,看她又能翻起什么大风浪。
再说,不也正好坐实他安在他们头上的这弑君的罪名吗?
哈哈……
相信经过这番,他荣登大统之路定会畅通无阻。
只要再找一个冠名堂皇的理由,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了。
想到这些,他脸上的笑容禁不住愈发大了……
……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笑几家愁。
就在欧阳健为了野心图谋将要达成之事志得意满的时候,在汴州城外的大营里,有人正看着头顶那清冷的月色忧戚。
正是威远王妃文九姐!
躺在简陋的床上,看着睡在身边的儿子,即使她满身心疲惫,却一丝睡意也没有。
果然如她所料,杨家众女眷的马车一处城门,就遇上了由水湘领着的、荣岩派来的、接应他们的人。
之后他们就顺利的跟着来了这里,孟老太妃和荣岩在主帐说话,而她则被安置在这里哄孩子睡觉。
一番谋划,一路奔波,她着实累了,所以在将孩子哄睡后,也想睡一会儿。
只不过却心绪烦乱,实在睡不着。
刚才为了孩子,为了众人,她根本顾不得多想,如今安定下来,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未来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呢?杨国丰到底是生是死?
说好了要好好保护她保护儿子的,如今却失言,这男人,真是混蛋……混蛋。
月亮作证,混蛋男人,如果你死了,我绝对不会为你守节,我绝对会改嫁,我会让你的儿子叫别人父亲的,绝对的……
脸颊边湿湿的,凉凉的,她知道那是泪,却懒得擦。
难道重生穿越一场,过来这异世就是做寡妇吗?
前世她为人师表,尽职尽责,更是为了救学生献出生命。
这一世,她虽谋婚谋嫁,机关算尽,但却绝对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相反,不仅没有,反而做了许多好事。
老天爷,应该不会这么无情的对她吧……
正想着,外面传来的哭闹声将她拉回现实,她禁不住蹙眉向外望去。
“王妃,我这就去看看。”那和水湘史嬷嬷一起打地铺睡的青杏自然也听见了声音,抬头看她一眼,然后披衣起来。
九姐儿点点头。
那青杏立刻掀帐出去,不过工夫不大,就又回来了,但脸上却满是不屑和气愤,“还不是那三夫人,嫌被子脏褥子薄,嫌铺盖少,吆喝大的,骂小的,骂着骂着又哭念起三爷来,你说这不是特别时刻吗,有的睡就不错了,哪里这么多事。”
九姐儿听了又是蹙蹙眉,然后一指床边的一条毯子,“去将这个给三夫人送过去。”
“王妃……”青杏一听,自然反对。
“好了,去吧,反正也不冷,我和小杨梓盖一条被子好了。”九姐儿又道。
“可是……”
“快点。”九姐儿又催促青杏。
青杏极不情愿的上前,嘟嘴抱了那毯子走了。
九姐儿看着帐外,则是轻轻一叹。
这个时候,要安抚人心,自然不能总是用强势的手段。
再说,也确实,三房大小四个儿女,这铺盖又怎么够用。
这会儿,忽然她又找了目标,那就是明日起来,找云映雪细细商量商量,去附近村镇置卖一些东西,反正出来的时候带的钱不少,应该让家人们过的好些不是吗?
杨国丰,我还在千方百计的为你的家人打算,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一定要!
稍后,她又抬起头,将心寄明月!
果然,一床毯子送过去后,那边就不吵了。
想必是在她这番大义行为面前,小严氏也羞愧了吧。
她则是搂着儿子带着奶香的小小身子,慢慢入睡……
不知睡到了几时,估计是寅时三刻那会儿,她再一次被外面的喧腾声吵醒。
昏暗的烛光下,她看一眼床下那和史嬷嬷并排一起恬然熟睡的水湘青杏,并没叫两人,而是悄悄下床,然后掀帐出去。
等她出去才知道,原来过来投奔这荣岩的不只他们,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被水灵等一帮玄武派高手救出来的杨皇后。
她看到了那水灵,不过水灵受了伤,被两个比她年龄小一些的女子架着,这两个女子她并不认识,其中一个还穿着道袍,但跟着三人后面一个背着药箱的女子,她却认识,黑衣、冷艳,正是那水流。
几人自然也看到了她。
水灵对架着她的两女子打个手势,那两女子停在她面前。
“王妃。”水灵和她打招呼。
“你伤到那里了?没事吧?”她则上下打量她。
水灵武功高深莫测,杨国丰有一次曾对她说,论招式,他也未必是这水灵的对手,想必救这杨皇后出来时必然经历过一场恶战。
“没事,只是伤了一跳腿。”那水灵语气淡淡的摇摇头,然后对她一指前面主帐的方向,“如果王妃有空,还烦请去劝劝皇后娘娘,未能救得太子出来,娘娘心情很差。”
九姐儿闻言一愣,点头,“我会的,你放心吧。”
水灵听罢,也点点头,然后又让那两个女子扶了她,向前面一个小帐篷而去。
水流从九姐儿身边经过时,九姐儿想和她打个招呼,却没想到这水流将美丽的头微微一垂,就背了那药箱越国她走了。
难道是她拒绝杨皇后的事这水流知道了?
看着那婀娜窈窕的身影,九姐儿禁不住暗想。
很明显,这水流对杨国丰有意思。
不过这会儿还纠结这个,是不是太没意思了。
她摇摇头,然后将衣服裹了裹,向着中央灯火最盛的那座帐篷走去。
帐篷两边,巡逻的士兵换成了几个穿着青衣的年轻道士,看见她过来,立刻警觉起来,手中的剑更是微抬。
“母亲,荣将军,皇后娘娘是否在?”她立刻对这里面呼问一声。
那几个道士手中的剑放下去了。
荣岩身边的一个叫做左旭的副将则是亲自掀开帐门,对他伸手恭请,“王妃请进!”
她跟着他进账。
帐篷正中央一侧坐着那气色不佳、眸中含泪的杨皇后,另一侧则是那满脸疲惫沉凝的孟老太妃,右下首是同样一脸沉凝的荣岩,左下首坐的那人,却是九姐儿意料之中出现在这里的人——权仲白。
身上宽大的青色衣衫,头上青色木簪,一样的仙风道骨,一样的从容和煦。
他无声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盖,似乎并未受那正在倾诉的杨皇后影响。
“……本宫安好又如何,睿儿下落不明,智儿身陷囹圄,皇上又驾崩……”杨皇后正倾诉着,看见九姐儿进来,半截又停下了,对一边的孟老太妃道,“大嫂,你比本宫要强,起码有这一帮媳妇孙儿,而本宫这么多年深宫日子,除了一身病痛与心焦力瘁,又有什么?富贵荣华,功名利禄,转眼间,也不过浮云一场。”
“娘娘又何必如此悲观,”听了她这话,九姐儿上前,一边对她施礼一边道,“瑜王爷还需您找寻,而太子殿下还需您谋计营救,这大越江山还需您匡正扶持,娘娘,请您千万要振作,拨乱反正,攘除奸凶,这大越人民还要以您马首是瞻。”
这确实是她的真心话。
也只有彻底将欧阳健蓝妃这帮人除掉,他们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不然,就可能要一辈子流亡。
“你这张小嘴说出来的话总是这么入耳。”杨皇后看她笑笑,随后却又瞬间敛了神色,“可是……可是本宫是真担心智儿呀,那欧阳健又怎么可能放过他,本宫想着,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等到明日这……日头……日头升起……”说到这里,禁不住哽咽。
九姐儿不知道说什么了。
因为这是事实,昭和帝已死,如今那欧阳健想要坐上万人之上那宝座,最大的障碍自然是这欧阳智。
他自然不敢公然杀掉这欧阳智,但暗暗谋害的方法,确实有的是,也许如今就已经在……在进行中了……
在场的其他人应该也是这般想的——
孟老太妃只叹息不说话。
荣岩也是颇为惭愧的垂下头。
他这里虽然有些人马,但却不足千人,和城里那些精锐的御林军相比,实在力量悬殊。且许多人的家室都在城里,所以攻城救太子,实非上策。
他已经派人送信给南城里的守备张冰张大人,准备邀他过来商量一下,以谋对策。
这张大人原来也曾是杨国丰的手下,后来腿受伤,被杨国丰保了这南城守备一职。
料想这张大人也会义不容辞的帮忙,但问题是得容时间,那张大人就是连夜过来,也要黎明了。
但成王又怎么可能给人时间,他一定会尽快除掉这太子殿下这心头大患,也许真的就……就不出今天晚上。
一室沉默中,唯有权仲白那轻轻的呷茶声。
九姐儿禁不住看了他一眼,但见依然是那副神态自若、从容和煦的模样。九姐儿不由在心头疑惑的蹙眉。
“好了,丰儿他们几兄弟不是也下落不明吗。”最后,还是孟老太妃开了口。
杨皇后闻言立刻停止了抽噎,羞惭的看向孟老太妃。
的确,她再惨,也有情可原,皇室皇家,注定又这般争斗。
可是娘家的几个侄子呢?却受了牵连,遭了无妄的毒手。
“老太妃放心,他们几兄弟应该没遭遇不测,事后我去那处看过,并未见他们的尸骸。”
这刻,忽然一个声音清越的声音响起,虽然淡然,却瞬间让在场的众人都瞪起眼睛,看向他。
“师兄?”
“权大夫?”
在众人这般注视下,权仲白点头,“确实,我反复看过,应该不会错!”
“师兄……”
“权大夫……”
众人,包括铁汉荣岩,都禁不住眼中含了喜悦的泪光,九姐儿更是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孟老太妃。
孟老太妃反抱了她,“孩子……”一声之后,就禁不住潸然泪下。
看着这婆媳抱头哭,杨皇后眸中干涸的泪不由再次落下,颗颗滴落在地上。
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权仲白轻轻转头,看向那一身华服的她,俊逸眼眸中满是怜惜与复杂,渐渐的,那复杂与怜惜被某种坚定与决然代替。
他放在衣襟边的一只修长匀称如玉竹般的手,舒开,握紧,反复几次,最终又紧紧握上。
从当初放弃的那一瞬,他这只手就已经没有权力再握住她的肩。
不过,他可以用她帮她达成任何一个心愿,即使赴汤蹈火,献出生命……
……
近黎明之时,九姐儿才回去睡。
史嬷嬷靠在她的位置上打着瞌睡,估计是小杨梓醒过了。
她蹑手蹑脚的站了一会儿,并为叫她,而是挨着青杏水湘,睡在了地上。
褥子很薄,下面稻草的味道浓浓的,但她却觉得那味道极为美好。
睡稻草如何,只要她男人没事……
“……披头散发的,正哭呢,老太妃在一边劝她,我这还是第一次见这皇后娘娘,可是拖了帮你送着茶的福分,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情景,我赶紧放下那茶壶就出来了。”
“哦,是吗,可是不知这皇后娘娘怎么就哭了?”
“不知道,好像念着什么权师兄,说什么又进宫去了,还说要知道这样她不该当着师兄的面发这些牢骚好了……”
九姐儿是被帐外低低的说话声吵醒的。
她本来惺忪着,有种不知身在何处之感,但忽然听的“进宫”“师兄”这些词,她瞬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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