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正前方,佛罗伦萨老城的轮廓呈现在树梢之上,就在远处清晰可见。她看到了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红瓦穹顶,还有乔托钟塔的绿、红、白三色塔尖。有一小会儿她还辨认出了他们似乎永远无法抵达的维奇奥宫那独特的带雉堞的尖塔,但随着他俩沿着步道往山下走,高高的围墙挡住了所有这一切,让两人再次陷入绝望。
还没到山脚下,西恩娜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开始怀疑兰登究竟知不知道他们该怎么走。小道直接通向一座迷宫式的花园,但兰登信心满满地左转拐进一处宽敞的碎石天井;兰登傍着边缘走,始终躲在树篱边高大树干的阴影下。这处天井已经荒废,更像员工的停车场,而不是一处景点。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西恩娜终于忍不住发问,她快喘不上气了。
“就快到了。”
快到哪儿啦?整个天井四面都有护墙,而且至少有三层楼高。西恩娜看到的惟一出口是左边的一条机动车道,由一扇锻铁大门把守,那门看上去历史可以追溯到宫殿始建的战乱年代。在路障外面,她能看到聚集在碧提广场上的警察。
兰登傍着绿化带,向前紧走几步,冲向他俩面前的高墙。西恩娜扫视墙面搜寻出口,却只看到一处壁龛,里面摆着一尊她这辈子所见过最丑的雕像。
我的天哪,美第奇家族能买得起这世上任何一件艺术品,他们却选中了这个?
眼前这尊雕像刻的是一个肥胖、赤裸的小矮人,跨在一只巨大的乌龟上。侏儒的睾丸压在乌龟壳上,乌龟的嘴边挂着口水,像是生病了。
“我知道,”兰登说着,脚下却没有放慢速度,“那是布拉丘·狄·巴托洛——著名的宫廷取乐侏儒。要我说,他们应该把它弄出去,和那个大浴缸堆在一起。”
兰登猛地向右转弯,沿着西恩娜这才刚看到的一截楼梯向下狂奔。
一条出路?!
但希望之光稍纵即逝。
就在转过拐角,跟着兰登跑下楼梯时,她立刻就意识到他们钻进了一条死胡同——楼梯尽头被堵死了,而且围墙比外面的还高一倍。
而且,西恩娜此刻感觉到他俩漫长的逃亡之旅即将终结于一个硕大的洞口前……前方墙壁上被人挖出一个深洞。这肯定不是他要带的路!
洞窟入口处就像魔鬼打哈欠时张开的血盆大口,洞顶上挂着匕首一般的钟乳石,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气息。往山洞里看去,地质沉积在洞壁上渗出,仿佛石头在融化……然后变成各种形状:比如从石壁间突起的一块类似半截人体的岩石,乍一看,如同一个人正被石头生吞活咽,把西恩娜吓了一跳。整个场景让西恩娜想起了波提切利《地狱图》中的某些细节。
不知为什么,兰登表现得很镇定,仿佛成竹在胸,他径直跑向洞口。他之前提到过梵蒂冈城,但西恩娜相当肯定,在圣廷梵蒂冈的城墙里,绝对没有这样的诡异洞窟。
他们靠近洞窟,入口处上方无序放置的横梁引起了西恩娜的注目——那是一组形同鬼魅的钟乳石,还有模糊难辨的凸起的石头,看上去就像洞壁正在吞噬两个女人,女子头向后仰,身侧有一面盾牌,上面嵌着六颗球,或者药丸98,那是美第奇家族闻名遐迩的饰章。
兰登猛地左转,远离洞口,奔向西恩娜先前忽略了的地方——山洞左侧的一扇灰色小门。这扇已经风化的木门看上去毫不起眼,里面像是用于放置园艺用品的储藏柜或者储藏间。
兰登跑到门口,显然希望能将其打开,但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个黄铜锁眼——而且,显而易见,门只能从里面打开。
“该死的!”这下兰登眼中流露出焦急的神色,早先的希望完全被浇灭了,“我本指望——”
无人侦察机的哀号声毫无征兆地再度响起,在楼道里回荡,格外刺耳。西恩娜回头看到侦察机从宫殿上空升起,正朝他们这边徐徐飞来。
兰登应该也看到了,因为他抓起西恩娜的手,冲向山洞。他俩猫着腰钻到倒悬的钟乳石下方,在千钧一发之际消失不见了。
这个结局再合适不过,她心想,冲过地狱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