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气匆匆地从大楼里出来,韩连生在后面追着喊着。
疏影停下,回身痛心地看着叔叔。
“你是我的亲人吗?不然怎么会想出这样丧尽天良的招数来欺骗你的亲侄女?”
韩连生羞愧地说:“疏影,叔叔实在对不住你……”
这时,苏娇妹追来,喘着粗气。
“死人啊,跑那么快做什么?疏影,这事你可怪不得我们,日本人想要的东西,客气点跟你交易,翻了脸直接上手抢,你又能怎样?”
“借口,说到底就是为了你们心里的小算盘。”
“做生意的谁没有小算盘?与其保不住,就别让自己太吃亏。疏影啊,我们想出装病的苦肉计,也是为了你好,婶婶了解你的脾气,就怕你跟日本人死杠上,最后人家把你往宪兵队一抓,那才是冤到家了。”
疏影冷笑:“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您了?”
“你也不用挖苦我,大家都面对现实,谁让上海现在是人家日本人的呢?”
“上海始终都是我们中国人的,如果每个上海人都对日本人说不,我就不信他们能把全上海人统统抓进宪兵队。把放弃股份申明拿来。”
“我也在找呢,谁知道弄到哪里去了,真是触霉头,如果不节外生枝,现在早就签好合同了。”苏娇妹眼瞅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心里难免愤慨。
“疏影,不骗你,真是找不到了,可能是给伟松偷了去,他向我要钱我没给,他肯定是想用这份东西来讹我。疏影啊,你看我们也都五十好几的人了,不是我们不爱国,是真当不起这出头鸟啊。”
疏影复杂地看着一脸尴尬的叔叔。
苏娇妹给所有熟人都打过电话了,就是找不到韩伟松。叔叔闭目地靠在沙发上,心烦意乱,叹了口气说:“找不到的话卖船行的事就算了,至于之后的事就听天由命吧。”
“算你个头啊,日本人会放过我们吗?你没看谢天赐那眼神,感觉我们在耍滑头似的。”
韩连生不耐烦地说:“那怎么办?找不到伟松,可不就得听天由命?”
“你跟我吼什么?你要是给他一万块钱,不把他逼急了,他怎么会偷东西?”
“一万块是个小数字吗?我们家哪里能拿得出一万块?他变成这样全是被你惯的,早晚得被人砍死在街头。”
“呸呸呸,你敢诅咒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说着,苏娇妹一连串的拳头砸在韩连生身上。
这时,佣人于妈进来。
“太太,有几个人来找你们,说是来拿钱的。”
苏娇妹还没反应过来,几个五大三粗的黑衣人,推开于妈,站在叔婶面前,亮出“申明”。
一见申明,婶婶眼睛一亮。
黄爷架着脚坐在沙发上,韩连生夫妻两一脸苦相,站在一旁。
“黄爷,就是再大的老板,你让他一下子拿出一万五的现金,也是拿不来的。”
“那我不管,我们只知道一手钱一手物。”
“要不我先凑个三千利息,您把东西还我,剩下的钱我一准给您送去。”
“我们鑫隆钱庄能开足三十年,靠的就是讲规矩,凡是坏规矩的事我们一向不做。我跟你儿子商量好的,你们不给钱我就下了他一条腿。兄弟们,回去。”
“别走,黄爷,我们用房子抵押。”苏娇妹连忙说。
韩连生在一旁皱着眉头拉她,被她一把甩开。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算小账?不抵押房子,你儿子的腿就没有了,我们拿不回申明,也得搬出宪兵队住。行了,我就赌一把,等我们跟日本人把合同签了,拿到钱,就一切万事大吉了。
疏影刚要推车出摊,见一个学者模样的老先生,手拿地址寻找而来。
“请问这里有位叫韩疏影的小姐吗?”
“我就是,您是……? ”
老先生递上手中纸条,疏影一看顿时色变。
“先生,里面请。”
疏影看信,禁不住潸然泪下。
“有了亲人的消息,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啊。”
疏影不好意思地拭泪:“是,是,这一年来我们日日盼夜夜盼,可真把消息盼来了,却忘记高兴了。”
“这也正常,在渺无消息的日子里,担忧多过思念。”
“老先生,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
“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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