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他不会再当使者,兄长也不会再让他当使者了。两人虽不是死别,却是生离,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了。
朱祁镇喉头堵住了,道:“如今天气渐暖,草原能够放牧,卿不妨多住些时日。”
他真心不愿意伯颜贴木儿离去,不说相距遥远,来往不便,单就大明有伐瓦剌的计划,他就不放心。兵戈一起,难保不出意外,伯颜贴木儿若有闪失,他将后悔终生。可是伯颜贴木儿离去之心甚决,留不住啊。
又再次挽留,皇上啊,你若真心待我,怎么不答应瓦剌求和?伯颜贴木儿心如刀割,恨不得一个人剖成两片,一片回去,一片留下。
其实按照宋诚的意思,不妨暂时答应他,待准备好了,要对瓦剌用兵,再随便找个借口撕毁协议。可是朱祁镇坚决不同意,他真心待伯颜贴木儿,不肯对他用计,不肯敷衍他。宋诚劝了两次,朱祁镇坚决不肯,只好作罢。
两人泪眼相望良久,群臣跟木雕菩萨似的看着,终于,伯颜贴木儿伸袖抹抹眼泪,深深行了一礼,大步出殿。
朱祁镇怅然望着他的背影。
得,今天什么事都不用议了。准备奏事的朝臣摸了摸袖里的纸条,犹豫着要不要上奏。
估摸伯颜贴木儿快走到城门口了,宋诚才想起什么似的道:“臣该死,竟忘了这里有瓦剌太师书信一封。”说着从袖里摸出一张羊皮,上面写满字。
兴安过来接了,呈到御案。
也先的信是写给伯颜贴木儿的,劝他在京城多留一段时间,务心要到粮食,哪怕现在天气渐暖,若能要到粮食,今年冬天也好过不是。
朱祁镇讶然,看了宋诚一眼。
宋诚眨了眨眼。
原来是伪书。朱祁镇心里恍然,宋诚这是要让自己派人送信哪。他瞪了宋诚一眼,道:“为何刚才不拿出来?害得伯颜白跑一趟。”
宋诚无辜道:“臣昨晚宿醉,今早脑袋一直昏昏沉沉,一时想不起。幸好伯颜元帅还没走远,这时追赶还来得及,请皇上派人速速把元帅追回来。”
这种会招伯颜贴木儿恨的事,他就不掺和了。
朱祁镇吩咐兴安飞马去追,一边训斥道:“以后切切不可贪杯误事,否则朕定不轻饶。”
“臣罪该万死。”宋诚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群臣见宋诚怕得要死,顿觉解气,皇上总算英明了一次,更有人想,传言果然无虚,瓦剌使者简在帝心,比宋诚圣眷隆重,要不然宋诚接到信,不会藏了起来。他这是担心瓦剌使者留在京城争宠么啊。
朱祁镇道:“朕昨儿也喝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议。散朝。”
群臣大惊,这两位,昨天一块儿喝酒?还都喝醉了?有人更想起前两天朱祁镇为伯颜贴木儿践行的事,难道说,昨天皇帝再次为伯颜色贴木儿践行,只是把酒席控制在小范围内?
太和殿里,朱祁镇忧心忡忡道:“不知伯颜会不会相信。”
宋诚坐在下首,淡定道:“信上有也先画押,不由得他不信。皇上,番子九死一生得到也先的笔迹,不可不赏。”
“重赏,连升三级。”朱祁镇果断道。